首頁 > 沙場秋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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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門外傳來了流影的聲音,「將軍,東西送來了。」

  殷夙傲收回纏繞她的視線,陰鬱地應了一聲。

  營帳被挑開了,幾個人低頭進來,然後放下幾個托盤,又出去了。

  盤子上覆著銀色的絲綢,他走了過去隨手揮開其中一個,乍然出現的是一套白色的盔甲。

  凌千蘿有些迷惑地看著。他這是什麼意思?

  他輕輕拿起盔甲,帶著回憶的聲音輕笑著。

  「千蘿加封的那天我沒參加,我加封三軍的時候,千蘿也並不知道。為了不想委屈你,我一直在找一切最適合千蘿的東西,這副白虎甲是一個蠻族的聖物,送給你。」這麼讓他心動的女人絕不可以屈就俗物。

  湊千蘿冷笑出聲,「多謝殷將軍好意,可是在下從來不曾感到委屈。」

  「我知道,所以我替你委屈。」

  他猛地抓起盔甲丟在她的腳下,然後又一挑旁邊的托盤,一把寒光閃閃的銀槍就出現在他的手上。雖然外形簡單且距離很遠,那種毀天滅地般的殺氣還是瀰漫了開來,凌千蘿忍不住為它在心中微微喝彩。

  她的那把銀槍是父親為她專門打造的,那是天曦國最好的工匠打造了七天七夜的傑作,從十歲那年跟隨她至今。隨著她成名,那把銀槍也聲名大噪,被稱作「破甲游龍槍」,只是現在不知去向。

  可是就算將破甲游龍槍放在這把銀槍面前,依舊還是顯得失色。

  「這是我用長月國最好的雪山寒鋼為你打造的。」殷夙傲在手上把玩片刻,然後把它捧到她的面前,「只有它才配得上你。」

  凌千蘿不能說自己不為之心動,盔甲和兵器一向是她最親近的東西,它們佔據了她人生大半的注意,可是……

  她倒退了一步,拉開距離問:「你不怕我用這些殺了你?」

  「你不會!」

  他笑得篤定,「你不會的,因為你根本不會接受。」太瞭解她了,畢競他們都是相同的人。

  「我們都不會接受施捨,寧可憑自己的力量去得到,所以你不會要的,更別說用它殺了我。」

  看到一樣心動的東西,殷夙傲會把那樣東西的主人全部消滅掉,讓它完全的屬於他,一點兒也不能沾上任何人的名字。

  而凌千蘿則會用等值的東西去交換,寧可天下人負我,我不負天下,絕對不會平白佔他人便宜。

  果然,她黯淡了神情,看著天曦國的方向,眼中充滿了複雜。

  「在下已經是敗將之身,只怕也配不上這些神物,還是請將軍自己消受吧。」

  「不,我會留給你,總有一天你會甘心穿上它們,成為我的凌千蘿。」

  她回首靜靜看著他那張妖冶的臉,然後宣誓般的冷道:「不用了!殷夙傲,無論你再怎麼自信,世上至少會有一個人讓你明白邪不勝正。」而她一定是那一個!

  殷夙傲喉頭滾出一串低低的笑聲,「那麼現在呢?」

  現在可是她落入他的手心,而他根本沒對她做任何事情,她的驕傲就把她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

  她慢慢低下頭,然後默默無語。

  譏諷的笑又回來了,殷夙傲輕輕的把銀槍在手中耍了一個招式,凌千蘿的眼睛慢慢睜大了。

  這是凌家槍法,難道他那一年已經學會了?他去凌家其實是去偷師的!

  彷彿察覺到她的心思,他收住了銀槍。

  「好看嗎?」

  「小人!」

  殷夙傲愉悅地笑了,「只要你願意,我也可以教你落日國的戰戟,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

  她怒喊,「不希罕!殷夙傲,你可以羞辱我,但是你現在也是在羞辱你自己!」

  他仰天大笑,「你在跟我說那些忠誠嗎?」陡然止住笑聲看著她,「不,我沒有,我只忠於自己。」

  凌千蘿因他的笑聲又是一陣氣血翻湧,她的內傷彷彿因為動氣更嚴重了一些。

  看著低頭喘氣的她,殷夙傲眼中帶著些許柔軟。

  「千蘿,我們來個交易如何?」

  她看著他的眼睛,帶著防備,心思動得太多,眼前又是一陣暈眩,模糊之間,她聽到他宛如從天邊飄來的聲音——

  「我讓你回去一日,然後你安心待在我身邊三十天,如何?」

  「我……我不做交易……」意識變得飄匆,但是他的聲音還是不緊不慢地傳來。

  「你不想知道現在的天曦國如何了?還是你有自信不吃不喝地逃出這裡?」

  她想知道軍隊傷亡如何,皇上如何處置那些已經被戰爭折磨得滿是傷痛的戰敗士兵,也擔心她的白練。

  可是她更害怕丟了武將的尊嚴。要知道,她除了做好一個武將以外,再也不擅長任何事情了。

  他看著她掙扎的虛弱模樣,邪魅的眼中帶著些許心疼。

  「何苦掙扎?你到底想跟自己抗爭到什麼時候?」

  凌千蘿忍不住想反駁,張口卻又是一股腥熱,點點殷紅染在白紗上,那張臉竟然比紙還要白。在她倒下的瞬間,殷夙傲接住了她,看著她緊閉的雙眼,明白她的生命正在慢慢的流失,就像他十一歲抓到的那只雪鷹,費盡心力抓住它以後,卻只能眼睜睜地看它自盡在自己面前。

  伸手摸了下她的脈門,內傷已經在虛弱的身體內肆虐。

  望著她的臉色,殷夙傲眼中是不能遏制的狂怒。

  「你別想死!只要我活著你就別想死!」

  第六章

  無邊的大雨蔓延著,她緩慢地向前走著,凌家的花園內一個人也沒有,然後她看到了滂沱大雨中,地上倒著一個女孩。

  女孩消瘦的身體半趴著,雙眼緊閉,雨水從她的眼睛蜿蜒到了地上,像兩條長長的淚痕。那是七年前的自己?凌千蘿站在十五歲的自己面前,憐憫地看著。

  她不曾後悔成為武將,可是那時候的自己為什麼那麼讓人心疼?

  伸出手想幫年少的自己遮雨,可是雨水卻穿過了她的身體,她……是透明的,她救不了自己。

  望著下雨的天空,她真的在懷疑了,世界上真的有對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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