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色倏地一沉,冷冷對方小侯道:「其實康王爺何必如此。勞煩小侯爺回去跟王爺說一聲,如果他不願和小女有任何關聯,沈家也不敢攀康王的高枝,既然小女的禮物被退回,今後沈府和康王府再無瓜葛。」說完,看也不看方小侯一眼,直接端茶送客,拂袖進了內廳。
方小侯傻在原地,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堂堂一個小侯爺,居然被人下逐客令了!
廳堂屏風後一陣亂響,側耳偷聽的沈夫人再也忍耐不住,從屏風後面撲出來,抱住女兒大哭。
「我苦命的女兒啊!你怎麼總是遇人不淑,你哭出來吧,哭出來心裡好受啊!」
沈懷璧扯扯嘴角,「沒關係,無論做什麼,我總是萬事不順,想要的從來得不到,習慣了。」
沈夫人哭得更大聲了,眼淚橫流,「苦命的女兒啊!娘親對不起你啊!」
方小侯這時還沒走,站在廳堂上,乾笑幾聲,「沈小姐請不要過於傷心,那個……五步之內,必有芳草。哈哈,在下告辭了。」
沒人理他。
他摸摸鼻子,抬腿走人。
沈懷璧揉了揉發紅的眼眶,揚高聲音說:「侯爺請留步,小女子還有一事請求。」
方小侯只好又走回來,「沈小姐請講。」
她悶悶地開口道:「我確實沒有僱人監視他,他的情況,是我每天爬到樹上,留意他出府進府的時候看到的,不過……也難怪他會有誤會。」
她吩咐小環去大槐樹上的鳥窩取東西,自己則跑回閨房,取出一張彩紙,飛快地提筆寫完,折成一隻紙鶴。
把小環取來的東西和紙鶴放在一起,用禮盒包好,又繫好漂亮的緞帶。
方小侯吃驚地問:「這是?」
「最後一次送給他的禮物。」她啞著聲音說:「麻煩侯爺幫忙交給他,如果他不收,就丟掉好了,沒關係的。」
她吸了吸鼻子。現在還不能哭,如果在小侯爺面前哭,那就太丟臉了。
方小侯同情地看看她。紅通通的鼻子,紅通通的眼睛。
唉,情這一字折磨人,就連這個肥妞,現在看起來也好可憐。
他的心一軟,拍著胸膛保證,「沈小姐你放心,本侯必定不負所托,說服康王爺收下禮盒。」
「那就有勞了。」沈懷璧對他行了個禮,目送他出門。
站在廳堂處,眼看他提著禮盒,背影越走越遠,明明是陽光普照太好天氣,她的心情卻是一片淒淒慘慘慼慼。
觸景傷情,曾經熟讀的一首闕詞滑過心頭,她幽幽念道:「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聲音傳到方小侯耳朵裡,堂堂侯爺腳下一個趔趄,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
媽呀,什麼叫做情場失意,文場得意,他總算是見識到了。
沈千金在失戀的打擊之下,張口就是一闕絕妙好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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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征坐在書房裡,聽著方小侯的回報。
「沈小姐說,她沒有僱人監視王爺。」
他不置可否。
方小侯又道:「沈小姐說,你的情況,是她每天坐在樹上,留意你出府進府的時候看到的。」
李文征還是不說話,只是眼皮略抬,目光掃了他一圈,視線落在他手裡提著的禮盒上。
方小侯立刻把禮盒推到他手邊,「這個,是沈小姐最後一次送給你的禮物。王爺,沈小姐畢竟是相府千金,又是一片癡心,你就收了這──」
話沒說完,李文征伸手接過。
方小侯傻掉了。回王府的路上,他準備了滿腹的說詞,打算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王爺收下禮物,沒想到話題剛剛起了個頭,王爺就被說服了?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李文征又瞥了他一眼,他終於反應過來,乾咳兩聲,「王爺沒事了吧?沒事的話我就告退了。」
李文征透過窗欞往外看,確定方小侯走遠了,附近除了自己沒有其他人,他才動手拆禮盒上的緞帶。
放在左邊的是一隻紙鶴,放在右邊的是一個細長圓筒形的奇怪物品。
他拿起那個奇怪圓筒,大約一尺半長度,上細下粗,兩端各鑲了一塊透明琉璃。
研究了半天,不得要領。他又拈起紙鶴,拆開。
這次上面沒有寫字,畫了兩幅小小的圖。
第一幅畫的是清晨,啟明星升起東方,一個胖胖的娃娃坐在大樹頂上,手裡抓著一隻圓筒,向西邊遙望,那裡一個男子正走出大門。
第二幅圖畫的是夜晚,月亮從西邊升起,還是那個胖胖的女孩坐在大樹頂上,手裡抓著一隻圓筒,向西方遙望,西方的大門前,一個男子正走進門。
李文征沉思了半晌,再次拿起那只奇怪的圓筒,學著圖像中女子的姿勢,將圓筒湊近眼前,往窗外望去。
遠處的圍牆倏地拉近,彷彿被移動到眼前。
他吃了一驚,放下圓筒,卻見圍牆好端端的立在二十丈之外。
他又試了幾次,恍然明白,這圓筒可以清晰望見遠處的景象。
他又低下頭,去看彩紙上的圖畫。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在窗前坐了許久,李文征把紙鶴按原樣折好,與望遠鏡一起放回禮盒,站起身,打開博古架暗格,把禮盒放了進去。
原本被各種顏色精緻禮盒塞得滿滿的暗格,現在變得空蕩蕩的,只有淡淡糕點芳香,還縈繞在書房裡。
第六章
戶部那樁舞弊賣官案牽扯眾多,又花了一個月才結案。
這段時間,李文征忙得昏天黑地。等他終於空閒下來,這才發現,他已經成了人人聲討,「始亂終棄」的負心人。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嘖嘖!」皇帝在御書房對他說:「老五啊,平日你也算是潔身自好,怎麼能這樣對人家沈相府的千金呢。沈丞相氣得病了一場,因為你的關係,連著幾十天都沒有給朕好臉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