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郎士元離開順昌府後,心無旁騖,全心投注在習醫上。然而午夜夢迴,教他牽陽掛肚、無法忘懷的人兒也只有她。
幾個月前,他在北方竟遇上了吳情,之後益發耐不住相思,決定回順昌府來,沒想到兩人重逢的場景,竟是在一群混亂的人群裡。
他因為擔心而怒火中燒,但兩眼卻貪婪地盯著她的容顏,彷彿想將這幾年的相思全要回來。
記憶中她的五官及神韻,如今已褪去稚嫩,標緻絕美的容顏,整個人出落得亭亭玉立。雖然已從可愛的小姑娘變成大美人兒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來,因為她的倩影天天縈繞於心頭,就算想忘也忘不掉。
他清楚記得那時的她總愛四處亂闖,而他則默默地在她身旁守護,心裡眷戀著她卻不敢奢求多想,只求一輩子能留在她身旁便已滿足,要不是她對他做出令人寒心的事,讓他冷了心,他豈會捨得離開?!
想到此,郎士元與她重逢的激動心情便緩了下來。他苦笑,真不知該氣她還是謝她,因為要不是她,他也不會習得精湛的醫術,受人景仰。
「唉呦……疼死我了……快找大夫來啊……」張天霸哭爹喊娘地唉叫著。
郎士元將視線轉向躺在地上打滾的張天霸,冷瞧他殺豬似的嚎叫模樣,憶起少年時張天霸惡劣的行徑,當年他沒本事報復,此刻正好可以一吐他累積多年的怨氣。這張天霸疼死了算他活該!因此他完全沒有出手相救之意。
「我兒在哪?」張員外的轎子快速地從街的那頭抬來。
眾人自動讓出一條路,吳憂因人群的推擠,更貼近郎士元了。
不喜旁人觸碰到她,郎士元暗暗地護著她,鼻翼嗅人一抹淡淡的香味,是少女的幽香,似熟悉又陌生。他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一如往年,眸裡只有她。
「兒啊……」張員外下了轎子,著急地喚著。「大夫呢?大夫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張府家丁背著順昌府最有聲望的老大夫,以最快的速度從另一個方向奔來。
「快,孫大夫,快救我兒。」張員外命令。
「是。」
孫大夫佝僂著身子欲上前探視,但張天霸一個滾動,肥胖的身子正好撞向他來。
眾人大叫,郎士元耳裡卻只聽見吳憂一聲驚呼。
他抬頭看,正好瞧見孫大夫讓張天霸撞倒在地,昏厥了過去。
「孫大夫,你可不能死,要死也要等救我兒之後再死啊!」張員外完全不管孫大夫的情況,他彎下身抓起孫大夫的衣領搖晃。
「孫大夫已經昏啦,你別這麼過分!」吳憂忍不住出言制止。
郎士元心下歎氣,卻忍不住扯出一抹微笑。怎麼她外表變了,性子卻還是跟以前一樣熱心?老站在需要幫助的那方。
張員外見是吳憂,吞下怒斥的話。「你別胡說,孫大夫這不是醒來啦?」他對家大業大的吳家已有些顧忌。
「員外,小老兒的手剛剛讓令公子撞得脫臼了,已經無法把脈啦!」孫大夫囁嚅地解釋。
「你哪裡不斷卻斷手?」張員外罵道。
「太過分了!」吳憂氣得往前一站。「是你兒子自己不好,還怪孫大夫?」
「吳家姑娘,您別再說了,小老兒謝您這份心意便是。」孫大夫圓場,怕吳憂人單勢孤,吃了悶虧。
「孫大夫,我扶您去接骨。」吳憂彎身幫忙,幾位膽大的百姓也上前相助。
張天霸著迷吳家雙生子的美貌已久,方才吳憂挺身直言後,他一對鼠眼便緊盯著她不放,忽然開口說:「爹,兒子快不行了,在死前有個最後的請求。」他雖疼痛,但仍色字當頭,曾幾番逼爹爹要強娶吳家小姐都沒下文,此時正好來段苦肉計。
「胡說,爹派人再去找大夫來。」張員外示意家丁快去。「天霸,你不會死,有什麼話要跟爹說?」
「我在死前希望能娶吳姑娘為妻。」張天霸喘吁吁地將話說完。
在場的人聽了全愣在當場,接著議論紛紛。「那吳家姑娘嫁過去豈不是要做寡婦了……」
吳憂怒道:「張天霸,你瘋了啊!」
「爹……」張天霸懇求,他這輩子從沒有要不到的東西。
張員外知兒子看上吳家雙生子的美貌,幾次讓媒婆上門提親,希望能娶其中一位,卻一直被拒,此時見兒子如此,明知吳家與官府交好,還深受順昌府百姓的喜愛,實在得罪不起,但為了兒子……
「好,我答應你。」張員外允諾。「來人,用我的轎子將吳家姑娘請回咱們張家,立即跟天霸完婚。」
在場的百姓嘩然。
郎士元心中歎氣,她又惹事了!他真無法想像這些年來,沒有他守在身邊,她是怎麼「完好無缺」地活到現在?
「我不去!」吳憂大叫著。
「且慢!」郎士元眼見那些家丁的髒手就要碰上吳憂,忍不住出聲喝道。
眾人全望向他,想看看是誰能有這樣大的膽子,敢與張家為敵。
見到是一名身著青衫的男子,約莫二十歲上下,俊眉朗目,容貌斯文,但此刻薄唇緊抿,給人高傲冷漠的感覺,一副大有來頭的模樣。
是個面生的傢伙。他是誰?眾人心頭浮起疑問,低聲竊竊私語。
「你這小子是外來客吧?閒事莫管。」張員外完全不將郎士元放在眼裡。
「不管是嗎?」郎士元扯嘴冷笑,來到張天霸身旁蹲下,指向脕臍。「剛開始是這裡痛,」接著他的手移至右下腹。「接下來是這裡。」他按了按。
張天霸痛得大叫。「對,說得沒錯。爹,這人是大夫,快叫他醫我,唉呦,疼死我了……」
「這位小哥,請救救我兒。」張員外的態度立刻轉變。
郎士元冷冷一笑,他先走向孫大夫,乘機撞開困著吳憂的家丁。
吳憂沒想到會有人不惜得罪張家,出面替她解圍。她不識得這男子,但瞧了瞧他俊秀的面容,冷傲的眼神,她的心莫名一跳,怎麼覺得這男子有些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