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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師讓睿穎與滕騏在客房裡話別,自己則退到客廳去。
經過一夜的分別,兩人看起來都狼狽不堪,但是他們只急著關心對方。
「你的眼睛都腫起來了,是哭了一夜嗎?」他憐惜地輕撫她的臉頰,她的模樣讓他心疼。
「你還不是一樣,眼睛都是血絲,難道你也哭了嗎?」睿穎強笑著,試著緩和氣氛,不希望他在臨別時見到的仍是她的淚顏。
但他的回答卻教她心痛了。
「我是哭了,在你被帶走以後。」滕騏嘲弄自己,「我是氣哭的,氣自己沒用,連自己心愛的女人也保護不了——」
「滕騏……」他的話又令她想掉淚了,但睿穎極力忍住,「你做到了,真的。從小到大,我被欺負時哪一次不是你來救我?你記得小學時,我同學打死蝴蝶來嚇我那一次嗎?」
滕騏點點頭。
「從你替我打跑那兩個同學以後,我的命運就已經改變了。」她盈然大眼深深的望著他,失色的唇瓣泛著瀕淚的微笑,「因為我遇見了你,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你把我從絕望的深谷中拉出來,徹底拯救了我,並給了我作夢的權利。」
滕騏勾起唇角,想對她笑,卻擠不出半絲笑意,有種更強大的悲傷刺痛著他的心。
「但我卻再也保護不了你,睿穎……」他的聲音乾啞,沉痛地別過臉,「現在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把你從我身邊帶走,而我什麼也不能做,只因我們都未成年……」
「還有希望的,因為我們會長大啊!」她撫摸他傷痛的俊顏,「只要再過十一個月,你就成年了,但請你再等我兩年,兩年後,我一定回到你身邊,只要等我兩年,好嗎?」
滕騏將睿穎狠狠壓進懷中,「你知道不管多久,我都會等的!」
「真的?我好高興……」她噙著淚笑了。
「你這個小傻瓜!」
聽見這熟悉的暱稱,睿穎感覺眼前朦朧了。「滕騏,再說一次好嗎?我喜歡聽你叫我小傻瓜。」
「小……」他喉頭哽咽,卻倔強強忍著,「……小傻瓜!你是個小傻瓜,可是我最愛的是你。」
睿穎再也忍不住淚灑當場,只因為,以後她將會有好久好久聽不到這寵溺的呼喚了。
滕騏也鼻酸了,但他有更重要的事必須交代。
「睿穎,告訴我你老家的電話和地址,只要我有空,我就去看你。」
睿穎努力穩下抽噎,一字一字把電話地址念給他聽,滕騏重複默念數遍,深深烙印到腦海中。
「我不會換電話,也不會搬家,如果你還能到台北,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好嗎?」
「我會的。」睿穎向他保證道。
滕騏又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盒子,打開絨盒,裡面是一條純銀項鏈,而墜子是一隻精緻的、展翅的蝴蝶。
睿穎訝異地望著他,「滕騏?」
「早知道我們會別離,我應該先買戒指把你訂下來。」滕騏要她轉過身,拂開她的秀髮,親自為她戴上項鏈,然後在她的頸後烙下一吻,與她一同看向鏡子裡的她,「如何?喜歡嗎?」
睿穎撫摸著那只蝶點頭,用力地點頭。
「這只蝴蝶會代替我陪伴你三年,三年過後,我會用一枚戒指,換走你頸上的項鏈。」
她悵然低喃,「三年……要三年,居然要那麼久……」
「睿穎。」他摟住她,用近乎粗暴的口吻對她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知不知道?你不可以憔悴蒼白,也不可以再消瘦下去,聽到沒?否則我會生所——」
睿穎仰起小臉,將自己的吻,印在他的唇上。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了他,而滕騏在下一秒反過來深切地吻她,用所有的感官去記憶她的存在。
這個吻,激烈中帶著甜美,甜美中又帶著絕望,像一個創傷,刻在彼此的心版上。
終於,分別的時刻來臨了。
方老師在外頭敲著門,輕喚:「睿穎,你父親來接你了!」
頓時,連最後一絲幸福甜美的火光也熄滅了。
睿穎離開滕騏的懷抱,但滕騏卻緊緊握住她的手,堅定地說:「我們一起面對你父親。」
滕騏知道,睿穎的父親是個好賭又酗酒的混帳,也許他會認為接回女兒是件麻煩事,說不定他會願意讓睿穎繼續留在台北……
走出客房,睿穎看見從宜蘭趕來的父親。
自從母親受不了躲債的日子,加上無力撫養,不得不把她送進聖光育幼院之後,睿穎就不曾再與父親見過面,十年來,父親從未想過要來探望她,今日一見,父親蒼老了不少,但想到那些遭父親拳腳相向的幼年時光,她總會不由自主打寒顫。
她小聲地叫了聲,「爸……」
沒想到,區茂雄看見女兒的手還牽著滕騏,一記火辣巴掌就甩了過來。
「區先生!」方老師驚呼起來。
「你幹什麼?!」滕騏立刻護住睿穎,將她拉到自己身後,像只憤怒的雄獅。
「我管教我的女兒,關你們什麼事?」區茂雄繼續責罵睿穎,「不要臉的死丫頭,你果然就跟你那個偷人的婊子母親一個樣,長大了也只會成天跟男人廝混在一起,全身上下沒一根好骨頭!」
「區先生,我是睿穎的導師,如果你要管教,請不要對她動手,也不要用髒話來羞辱她!」方老師怎麼也沒想到,電話裡客氣有禮的區茂雄,竟然是這樣的野蠻人。
「導師?導師又怎樣?你很快就不是了!我要給她轉校,以後再也不關你的事!」說著,區茂雄動手去扯睿穎,「死丫頭,還不給我過來?裝死啊!」
滕騏受不了睿穎被暴力對待,他抓住區茂雄的手,用力一扭——
「啊∼∼放開我!我的手要斷啦∼∼」
滕騏冷眼看著區茂雄呼天搶地,手勁慢慢加重,他真的想扭斷他的胳臂!
「滕騏,快住手!」方老師厲聲喊,但滕騏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