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後悔。」她吃飽了,放下筷子,秀氣地以手絹拭拭嘴角,望著前方梅樹,有些欷吁。
「唸書不必後悔的。」
「若我把自己努力讀書的時間,拿來逼大哥唸書,也許我家不會至此。」
「丫頭,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她驚奇地看著他。
「你哥變成這樣,要負最大責任的不是你,而是他自己,你以為你自責就能讓他變好,不再賭嗎?」
「我……」她有些窘,卻明白他說得沒錯。
「你夠努力了。」
她聽見這話當場紅了眼眶,這麼久以來,她就想聽見這句話,有人站出來要她別再硬撐了,可為何是他?
「想哭就哭。」杜孟白心田又化了一角,他愈來愈捨不得見她難受了。
她卻瞪大眼,匆匆起身,又把淚水逼回去。「才不要,那也沒什麼,我已經很習慣了。」
「是嗎?」杜孟白凝望著她。
他唯一沒估對的是她的抗拒,她早已動情,他不是沒察覺,但她太理智,而閔家對她太重要,任何選項擺在她眼前,撐起閔家是她唯一的抉擇,就算那選項是他也一樣。
雖然不悅,但他不得不認清事實,想得到她,他所必須花費的努力,也許超越過往。
他鎖住她堅定的眼神,匆而笑了,又何妨?她值得的!
「你在想什麼?」閔家寶渾身一顫,很防備地看著他。
在剛剛那一瞬間,他下了什麼決心?競讓她有種莫名其妙被逮住的錯覺,是錯覺嗎?
「沒什麼,既然你吃飽了,不如我帶你上工坊參觀吧!」杜孟白一臉的勢在必得。
她絕對會是他的!
*** *** ***
「這……是……怎麼回事?」閔家寶張大了嘴。
工坊裡有一大群工人、各式器具,人來人往並不足為奇,但女人,而且為數不少,這就有點古怪了。
最奇特的是,那些女子瞧一眼就明白是富貴人家,她們穿金戴銀,身上的飾品全是杜家工坊出品,但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呢?
「那個穿黑長袍,和五……不,六名女子談笑生風的是我五弟。」杜孟白帶著她穿過工坊的主廊,一一為她介紹工坊內每間工房的功能,順便解說人員工作的景象。
「那些女子是五公子的朋友嗎?」她環視週遭,他的朋友也太多了些。
單她瞧見的就不下二十位,對了,一定是上坊開放參觀,才來了這麼多人,只是為何都是女人呢?
「不,她們都是工坊的大客戶,大都由京城和附近大城特地前來工坊參觀的。」
「那——」她的問話消失在嘴角,因為和她說到一半的人突然消失了。她回眸才發現杜孟白已經被十來個女子團團圍住,最嚇人的是,那些女子眼裡的愛慕之意是那樣赤裸鮮明。
瞧他捺著性子,一一應付那些女子的撒嬌、要求,甚至拉扯,她的心就像被塊大石壓住般,怎麼也喘不過氣來。
他這般出色,受人景仰、受人愛慕本是天經地義,甚至將來迎娶門當戶對的美嬌娘,更是理所當然的事,她氣悶個什麼勁?
但她就是心抽動個不停,揪得她的心口泛疼,她壓不住那股不該生出的情意了嗎?
閔家寶連忙轉身,故作不在乎地四處瞧著。
杜孟白好不容易脫身,匆匆趕回她身旁,萬分無奈地望著她,「這就是我非買你家的地不可的原因了。」
「關我家的地什麼事了?」她連忙裝出沒事人的樣子。
「瞧,那個臉臭得嚇死人的是我四弟,他最討厭忙碌時有人在一旁打擾,偏這些人每天在工坊裡進出,走了一批又來一批,我們又不好得罪客人,他因此快瘋了。」
閔家寶望過去,果然瞧見另一名極為出色的男子,正氣呼呼地甩上一間工房的大門,把一大票娘子軍隔在門外。
「怎麼他生氣了,那些女子反而露出滿足的笑容?」
「八成有偷吃到四弟的豆腐吧!」
閔家寶錯愕地張大眼,這些女子也太大膽了吧?
她詫異的眸光調回他身上,他呢?
他也必須這樣犧牲色相嗎?
「你這眼神在問我有沒有被吃豆腐嗎?」他微笑,直接問道。
她臉微紅,想否認卻又想知道答案,只能尷尬地睞他一眼,卻沒回答。
「我這麼文質彬彬又瘦弱,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女人怎麼可能放過我呢?」他故意裝可憐。
「你一個人可以打六個,哪裡瘦弱了?」她卻直接吐槽。
「咦?你怎麼知道?」
「你救大哥時,不打退了五、六名壯漢嗎?」
「那是謠言,事實上,我是拿白花花的銀兩賄賂他們,不然他們哪肯放人呢?」他靠近些,很小聲地說道。
「呿!」閔家寶瞪他一眼,卻被他促狹的表情逗笑了。
「杜家工坊成立聖今,不過十餘年的光景,我們可以運用的資源有限,所幸我們五兄弟賣相還不錯,替工坊的產品加了不少分數,這一點小犧牲,我們也禁得起。但四弟不一樣,他的工作需要專注力,這些人愈來愈變本加厲的行徑,快讓他受不了了。」他歎口氣訴說著杜家的難處。
「有這麼嚴重?」閔家寶詫異地回頭,望著那間緊閉著的工房,天天被人這麼煩,也難怪他抓狂了。
「嗯,四弟負責工坊實際的運作,他手下有一群工藝精湛的藝工負責製作飾品,而他卻是每樣飾品能誕生的推手,不少前輩都讚歎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工藝奇才,任何設計到他手上,都能化為最迷人的飾物。」
「這麼優秀?」
「所以啦,哪天他要是被這票娘子軍惹毛了,給我搞離家出走的把戲,杜家工坊就完了。」
「這跟你買地有什麼關係?」
「當然是為了弄個照樣能讓人參觀的小工坊,將這些滿心愛慕的人跟工坊永遠隔開呀!」
「那也不必看上我家的地,我相信鎮上一定有很多人願意把地賣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