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著魔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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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當季清澄纖長的美麗手指熟練地入碾,再將茶末過羅,取得極精細的茵綠粉末後,姚彩衫開始想哭。

  見季清澄對店家送上來的山泉水不太滿意,姚彩衫以為能逃過一劫,可看她接著妥協燒水,他的心不禁涼了。

  季清澄烹茶動作出神人化,不只店東,連週遭的茶客都被她絕妙的技術吸引過來,凝視她煮水,水第一沸時掐了精心算過的細鹽丟入,再點了些冷水止沸,第二沸時,先取一勺備用,以竹環疾激沸湯,在湯心下茶末,在適當時機之後,閃著濃綠色的茶湯奔濤濺沫,緩注第二沸的涼水止沸,移下,斟注在備妥的越瓷碗裡,恭敬地陳在自己面前時,姚彩衫內心已在轉動著,在人前大哭大鬧會不會很丟人這個問題。

  「請。」季清澄如冰尖鋒芒的眸光和客氣的聲音同時射來。

  他還在觀望自己是不是真心道歉對吧?

  有了這個認知,姚彩衫僵硬地舉起透著冰光的茶碗,指尖傳來炙熱溫度,心一橫,大口喝下。

  努力讓臉部不要扭曲著硬灌,但他吞不下去,在觸及季清澄那「你的歉意也不過如此」的表情後,他閉上眼,什麼都不管的硬吞下。

  「怎麼,好不好喝?」季清澄故意放柔口氣地問。

  週遭的人也都張大眼等待評論,姚彩衫唇一扁,有神的大眼毫無男子氣概地有淚光在打轉。

  無所謂,他真的好想哭,真的好想。

  「好……好苦,好苦,真的好苦啊!」姚彩衫吼完之後,拚命將小糕點、小蜜餞塞進嘴裡,渴望一解那苦徹心扉的感受。

  他從來不愛喝茶,看家裡賣酒、賣花露生意長紅他都能理解,但他不懂,為什麼會有人愛喝這類又燙嘴、又苦口的東西?

  「我又不像二姊生病,為什麼要喝這種比藥還苦的東西,苦死人了!」從有記憶就怕苦,姚彩衫低著頭哀號著。

  「小老弟,你真不識貨,聞這茶香氣逼人,色澤也美,該不會是『蒙頂石花』吧?這可是茶中之王,幾千種好茶放在這茶面前都要下跪的!」

  「當然要跪,要我跪了只得一碗也成!」

  「一兩茶值一兩金子,這珍貴茶葉還不是買得起就喝得到,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

  姚彩衫才不管耳邊的羨妒話語,只顧埋頭掃盤甜口,希望能夠忘記曾吞過這爆苦的茶湯,管它有多珍貴他都不愛。

  突地——

  清冽如山泉的清冷笑聲在人聲嘈雜中響起,姚彩衫猛地抬頭。

  端坐在正對面,向來不苟言笑的斯文人兒,彎起了嘴角,深若凝潭的眸子,閃著點點繁星般的閃爍笑意。

  不是很明顯,但也不容錯認,他居然笑了?!

  「清澄,你不惱我了?」大喜過望,姚彩衫忘了原先的苦澀,歡喜有加地問著。

  逕自端起茶碗,季清澄在觸及茶湯前,單單抬起眸光。

  「沒有下回。」

  冷冷話語卻如春風撲面吹來,姚彩衫聞之如花綻笑,雖然季清澄沒有多說話就自顧自的喝起了茶,但他感覺得到這冷漢人兒已不再生氣。

  而且,季清澄還對他笑了,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哪!

  姚彩衫感動得再度眸閃淚花,拚命點頭。

  季清澄見狀,眸光一凜,神色似不認可他可以如此開心,手裡放下精美茶碗,有些惡意的問:「要不要再一碗?」

  姚彩衫的瞳孔瞬間放到最大,非常沒有骨氣地從細細顫抖變成大抖特抖,不安的大眼左張右望,接著再也忍受不了地跳起,躍上了戲台。

  「清澄,你慢慢喝,我唱小曲兒給你配茶!」

  從季清澄的反應可以讀出他覺得自個兒很孬,沒錯,他很孬,又怎樣?

  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又熱又燙又苦又澀,喝下去之後會附在骨頭上,得央華佗再世來刮骨才能去掉的苦味啊!

  給他十萬兩黃金,他寧願選擇重新投胎,否則這輩子沒有任何力量可以令他愛上茶的啊!

  第四章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端午佳節,大街小巷的熱鬧自然不在話下。

  雖說路不好走,人馬又雜,但最近才明白為什麼姚氏姊弟會花三個月才到巴蜀,姚爾爾是多病之身,耐不住長途的連續奔波,只好走走停停,原本以為端午前就能到達揚州,沒想到全是癡心妄想,差得遠了。

  季清澄嗅著街上濃濃的節慶味道,苗人也重節日,可沒漢人這麼狂熱,熱中過節非得熱鬧一場不可的心態,其實習慣了也還能有所期待,或許這也是一種貪婪,她隱隱覺得自己不再那麼的清心寡慾。

  早上出門前,不可免俗地喝了杯菖蒲酒,季清澄漫步在送瘟廟會人群之中,聽著耳邊的吱吱喳喳,說實話已不再覺得吵,偶爾還會分神去聽姚彩衫究竟在說些什麼。

  而按照這男子的愛說話天性,他今天又是一邊走,一邊碎碎念個不停。

  「唉,等等得找找書攤子,若有些食書,得幫二姊帶回去,真可惜二姊沒能一起出來逛逛,今兒個好熱鬧,出來走走透透氣開開心,也是一種驅邪的法子呀!」

  其實聽來聽去,多少也能慢慢掌握起姚家眾人的情況,不過很奇怪,季清澄今天並不想沉默。

  她抬頭望著比自個高些的男子。

  「二姑娘究竟是生什麼病,大夫怎麼說的?」看姚衣衣一副想將妹妹塞給她的慇勤,她說服自己會好奇是天經地義的。

  姚彩衫一臉不可思議。

  「你在意嗎?喜歡上我細膩的二姊了嗎?若是的話,正好,你家裡男丁多,不像咱們家,只有我一個單傳煙——」

  「你別扯遠,我僅是好奇她身子怎麼了,別回答前又先繞一圈。」季清澄頭疼地打斷了這個吵吵鬧鬧的傢伙。

  雖然認真分辨也並不是討厭,或者該說是她不再那麼抗拒了。

  唉,這男子徹底將她當成哥兒們雖然不愉快,但她卻也因此不再那麼害怕,前幾夜的荒唐,在他苦著張臉喝茶,之後扯著嗓子亂叫陪禮之後,變成一股淡淡莞爾……原來一個人愛哼哼唱唱和會唱曲之間沒有必然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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