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口中的「她」泛指任何一個女人,他頭一次感覺到,有母親以外的女人如此在意他真正的感受,視他的快樂勝過一切,她的出現,讓他荒冷生涯初露了曙光,而漸漸日盛風暖,激活了生意。
他擁住她,耳語說著:「我現在很快樂,謝謝妳,請妳不要隨便把我讓給別人,我會很難過的。」
心一陣飄飛,她又振奮得說不出話來了。他含笑俯身,在她緋色的頰上印上一個個愛吻,再移到她的唇瓣上,展開唇舌的密密交會。她心跳聲不斷擴大,腦袋裡五色繽紛旋轉,五指緊抓他胸前的衣衫,兩腿快要撐不住時,猛然響起不應有的裂帛聲,熱吻暫停,兩人微愕。
眼光下移,他忍俊不住,「親愛的小聆,妳把我的襯衫口袋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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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一盅盅喝著,口中的甘霖隨著他心思飄遠已無滋味,所談的話題已不著邊際了半個鐘頭了,他看了好幾次表,對方終於言歸正傳了。
「急著要走?」駱進添不是滋味了,曾幾何時,他在匡政心目中已成了可敬但可不從的一位長輩了,吃個飯若不是三催四請,很難成局。
「我得去接個人。」淡淡地答,眼前浮現那抹貝齒瑩璨的笑臉,已出現的浮躁都平息了。
「你何時這麼兒女情長了?我以為你和你父親不同,你一進去裡頭,芷珊提出離婚你也沒多大反應,現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都能令你掛心了?我真替家珍抱不平。」駱進添半真半假的說著。
他反應不大,「家珍的人生少我一個不算什麼,請她對程家麵館高抬貴手,否則砸了一個,我又得花錢另起爐灶,很麻煩的。」三言兩語把幾個心思都說清了,他不會接受駱家珍,也不在乎開的店遭挑釁,頂多重來一次。
駱進添扯動嘴角,但毫無笑意,「家珍我會管束,可你把程家當寶我就不懂了。餐廳再賺,也絕非一本萬利,憑你從前的經驗,把公司擴大絕不是問題,你一再拒絕,是真累了,還是──」
「我累了,」他斬釘截鐵,「日子過得去就行了。駱叔,謝謝你,未來能平安過,就是我最大的願望,這也是我母親在世時最大的願望。」
駱進添笑了,細眼裡卻利光迸射,「你真要這麼想,我也不強人所難,就怕你聽信謠言,心裡有梗,把我當外人看,弄得親痛仇快,那就不好了。」
他笑容暫失,慢慢起身,恭謹地點頭,「駱叔,您忘了,沒有您,我母親怕早就不在了,我也沒辦法好好念完書,就算謠言是真的,那也是造化弄人,怨不了人,失陪了。」
他筆直走出駱家豪邸大門,向守候在門口的僕傭頷首,駱進添的反應已拋諸腦後。走出一樓大廳,等候多時的林義迎上前──
「大哥,沒事吧?」打開後座車門,讓匡政坐進去。
「他起疑了。」
車一駛離,林義朝後照鏡道:「後座是岑卓適派人送來的一包東西,說是送你的禮物,不知道又再耍什麼花招。」
手往右一探,是牛皮紙袋裝著的檔案夾,他隨手抽出,入眼是醫院的證明文件和幾張畫面模糊的照片,以及一個附上耳機的迷你MP3隨身聽。
他大略掃了一眼文件及照片,臉色一變,將耳機戴上,按下放音鍵,清晰的、微帶戒慎的陌生男性清喉嚨的嗓音傳出,「我,陳伯賢醫師,三年前的二月十九日,曾到駱進添府上診治一名受到意外刀傷的女性,也就是後來被診斷為心肌梗塞而死亡的溫霞女士,當時刀刃深入腹部,流血過多不治。據駱先生描述,溫女士是不堪獨子入獄打擊而行自殘行為,為免傷及駱家聲譽,商請醫院開出心疾病發死亡證明。醫院長年受駱先生捐助,因而答應保全其名聲……」
他拉開耳機,面急轉暗青,久久不語。車內異樣的靜謐使林義心生古怪,頭一抬,與匡政在後照鏡中相對,他驚喊:「大哥?」
匡政面龐僵凝著,瞳眸定住,瞬也不瞬,許久,才調離視線,投在車窗外,瘖啞著說出:「林義,帶我上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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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樓了──」她荷荷牛喘地爬上最後一級階梯,目標在望,看見林義正要將大門帶上,沙嘎著喉聲喊:「等等!別關!」
林義回頭赫見個女人披頭散髮,掛在欄杆旁,一襲白衣裙,霎時心驚膽戰,不敢貿然上前,保持距離地間:「是……是程天聆?」
她仰起埋在發堆的臉,兩頰紅通通都是濕汗,呵著氣,白他一眼,「不然是誰?」
他收起狼狽貌,沒好氣問:「晚上沒事爬樓梯健身啊?有電梯不用?」
「電梯突然故障了,正在修。」她終於直起腰,揩揩汗,露出率真的笑。「匡政呢?他今天沒到店裡。」一天沒見他,挺不自在的。他突然取消去接她一道看電影,嘴上沒說,心裡總有不對勁。他不愛人打擾,林義不在身邊就不接手機,和斷訊沒兩樣。
林義撓撓腮,「在裡面,正要休息,今天去墓地了。」
「喔。」她立即會意,有些失望匡政這樣的事也不告訴她,但還是善解地說:「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擾他了。」
「等一下!」林義喚住她,「呃──妳進去吧!沒關係,進去吧!」程天聆身上有種令人愉快的質地,讓她去攪活一下裡頭沉甸甸的氛圍一定有些效果。
「不好吧!他可能要清靜──」
「清靜夠了,清靜夠了,快進去!」不由分說,他一掌將她踉蹌推進門內,「匡」一聲合上火門。
她站穩腳步,發現置身在廣泛的黑暗中,連照明燈都沒有留一盞,待眼睛適應了暗室,才照記憶摸索到他的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