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芙蓉紅。」閻天香輕笑,臉頰紅撲撲的,掩不住即將出閣的歡喜。
看著那雙無憂中透著喜悅的眼眸,閻天痕心中突然閃過湛離那雙驕傲得不容侮蔑的眼瞳。自己的妹妹將要歡歡喜喜地出嫁了,可是被閻家詛咒影響的湛離,卻從無人上門提親過,她心中應該是憂傷落寞的吧?
「哥,你跑到哪裡去了?娘今天找了你一天。」
閻天香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
「我去買樣東西送給妳。」他笑了笑,從腰間取出那塊白玉龍鳳佩,輕輕放到妹妹手上。
「哥,謝謝你!」閻天香的嘴角笑開了花。
「喜歡嗎?」他喜歡看妹妹無憂無愁的笑容。
「喜歡!」她頻頻點頭,把龍鳳佩拿在手裡看了又看。「前兩天我剛好用五色線摻金線打了一條絛子,正好可以拿來繫上。」
「妳喜歡就好了。」他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喝。
「哥,娘讓你看那些姑娘的畫像,你有沒有看中意的呀?」
「我要娶的妻子哪能光看畫像就決定!」他低哼。
「是沒錯啦,像昭君那麼美,結果被畫師畫成了醜八怪,醜的反倒變成了絕世美女,看畫像確實不准。」閻天香一邊忙碌地給龍鳳佩繫上五彩金絛,一邊好奇地抬眼瞄他。「哥,你不看畫像,難不成已經有中意的姑娘了?」
閻天痕腦中突然又躍出湛離那張氣嘟嘟的臉。
「沒有。」他甩了甩頭。怎麼會莫名其妙一直想到那個仇家呢?
「你再這麼拖拖拉拉下去,娘都要急白頭髮了。」
「天香,妳猜猜看,我去買這塊龍鳳佩時,遇到了什麼人?」閻天痕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說。
「什麼人?」她半點猜的意願也沒有,直接問答案。
「湛離。」
「湛!」閻天香瞪大雙眼,像突然看見毒蛇跳出來朝她吐信似的駭然。「你說的是那個……『湛』嗎?」
「沒錯。」閻天痕點點頭。「妳聽說過湛離嗎?」
閻天香眨了眨眼。「聽娘說過,湛家好像只剩下一雙母女,女兒的名字就叫湛離,你遇見的就是她嗎?」
「對,就是她。」閻天痕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的。「她剛好也去了玉鋪,而且也想買這塊龍鳳佩。」
「那怎麼會被你買來了?」閻天香狐疑地看著他。
「她根本沒有錢好買。」他垂眸凝視著杯中茶水。「看得出來她家裡很窮,可是又怕人瞧不起,死要面子,硬是跟我爭買這塊玉,我知道她拿不出錢,所以二話不說就從她手中搶下來了。」
「哥……」閻天香蹙起細眉。「她是我們的仇家,你還待她這麼好?」
閻天痕呆了呆。「我怎麼待她好了?」他不自在地仰頭喝光茶水。
「我還不瞭解你嗎?」閻天香抿唇輕笑。「你知道她沒錢,所以搶先買下,怕她為了跟你賭氣而做出傻事對不對?」
「不對,遇上仇家怎可心慈手軟。」他口是心非。
「是嗎?」閻天香不相信。「那你應該狠一點才對,明知道她買不起卻硬讓給她去買,這樣豈不是更能整死她?」
閻天痕輕咳兩聲。「她們家已經很慘了,不用這麼狠吧?」
「明明同情人家,幹麼還要嘴硬?」
心情被一語道破,閻天痕淺淺一笑,不再硬辯。
「她看起來怎麼樣?該不會是個大美人吧?要不然你怎會待她那麼好?」閻天香對這個結了幾代的仇家很好奇。
「大美人還談不上,更何況妳哥哥我是那種看重美色的人嗎?」他斜睇她一眼。「那個湛離脾氣實在太大了,就算知道我們是仇家,也犯不著老是用凶神惡煞似的眼神瞪著我吧?好像我多麼對不起她一樣。」
「她是真的把我們當仇人了吧!」閻天香吐了吐舌頭。
閻天痕想起湛離說他是黑煞星的話,覺得有些好笑。其實他心裡還挺佩服她不服輸的個性,不管劉掌櫃怎麼冷嘲奚落,她都沒有打退堂鼓。
「天香,妳還記得那個詛咒到底是什麼嗎?」他只記得很小的時候聽娘說起過一次,他沒認真記住,後來也就淡忘了。
閻天香側頭想了想。「好像說我們閻家跟他們湛家永生永世都不能結親,否則,不是我們很慘,就是他們很慘。」她憑著一點僅存的記憶說。
「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下這種詛咒不可?」閻天痕並不知道緣由,只覺得湛離的婚姻大事被幾代以前的冤仇影響很可悲。
「姨娘她們私底下常常在說呢。」閻天香傾身低語。「好像聽說是曾祖父的伯母和湛氏男僕私通,男僕好像被用了私刑整死,後來,曾祖父的伯母生了個不明不白的孩子,謠傳是跟那男僕生的,那男僕的妻子後來殺了那個嬰孩,曾祖父的伯母好像就因此而發瘋了,日日詛咒著湛氏,湛氏雖然被轟出去了,可是傳說那個瘋了的女人到死前一刻還在咒罵湛氏呢!」
閻天痕濃眉深蹙,這個傳說就像一隻青白的手突然從深不可測的古井中伸出來,瘁不及防地攫住他的心口,幾乎令他窒息。
「不說這個了,我是要成親的人,說這些太晦氣了。」閻天香忽感不安地連連搖手。「哥,在我出嫁之前,陪我去廟裡上香求籤好不好?」
「好啊!」他微笑應允,暗暗將伸出幽井的手壓回冰冷的井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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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妳居然遇上閻天痕了?」紫妍吃驚地睜大眼睛。她和湛離兩個人坐在賣湯圓的擔子旁吃著甜湯圓,一口湯圓還來不及咬,差點直接滑下喉嚨。
「是啊。」湛離點點頭,慢慢舀起一顆小湯圓送入口中。「我被他氣得快吐血了,別看他長得人模人樣的,說起話來可真毒啊!」
「他知道妳嗎?」紫妍輕聲問。
「知道,還熟著呢!」湛離自嘲地乾笑兩聲。「人家一聽見掌櫃說『賣醬菜的』,居然就知道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