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雨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正要繼續追問下去,卻因玄關處的一幅靜物畫而倏然睜大了眼睛。
「你看過這幅畫嗎?」柯烈希問道。
「沒有!」駱雨橋搖搖頭。「我以為柯先生家裡的畫應該是出自世界級的名家大師手筆,而不是名不經傳的人物。」
柯烈希揚眉問道:「你知道畫這幅畫的人?」
「不,我不知道。」她以專業自信的口吻說道:「就是因為我不知道,所以才認定這幅畫的作者並非出自名家手筆,因為只要是略有名氣的畫家,他們的筆法我都認得出來,何況上面還有簽名呢!」她指著畫的右下角,上面有個清秀的簽名——羽若。
他略微驚奇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說道:「那你應該再看看掛在客廳上的那幅畫。」不由分說地便將她拉進客廳。
那是一幅巨幅的海景畫,畫中的背景是舊金山的金門大橋,橋上川流不息的車輛與橋下正在玩風浪板的好手,就像是同時舉行的兩場競賽。紅色的金門大橋隔開兩個賽場,橋上為生活而忙碌穿梭在車陣中,是一場為金錢事業的追逐賽,而橋下色彩鮮艷奪目的風浪板,則是一場為追求刺激快感的競賽,同樣的時間與空間,卻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柯烈希輕輕地問道:「你覺得這幅油畫表現得如何?」
「技巧不錯!這和那幅靜物畫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筆。」駱雨橋輕輕地說道:「不過想必這位畫者是位相當年輕的小姐吧。」
「怎麼說?」柯烈希十分感興趣地望著她。
駱雨橋避開他探索的目光,望著牆上的畫說道:「她的筆觸相當纖細,是女性才會有的細緻,可她表現得還是相當浮面的東西,或許是社會歷練還不夠吧,她並沒有表現出更深層的事物來。」
「是啊!畫這幅畫時她才二十歲吧!」他輕輕地撫摸著畫框,如同在輕撫著情人細嫩的臉龐,駱雨橋的臉頰不自覺地微微發熱。
她是怎麼了?
她拍拍臉頰定了定神問道:「柯先生,請問你要我畫的是什麼樣的畫?」
「我要你畫的是我的心情,還有——」他轉過身看著她。」我和畫這幅畫的女孩之間的故事。」
「故事?」
「是的,所以,我現在要對你說的是我和她的故事。」
第九章
「她叫喬羽若,是個極有才氣的年輕畫家。我和她……應該從八年前開始說起吧。」柯烈希以溫柔深情的語調緩緩地訴說往事,從他進碩揚企業,如何孤軍奮鬥,爬到業務經理的職位,和秀青相戀。當說到喬國平的構陷、秀青的自焚,柯烈希的雙眼佈滿血絲、咬牙切齒,終至泣不成聲,力竭地倒到一旁的沙發上,痛苦地抱著頭,提起這段陳年往事仍是椎心泣血般的痛楚。
他乾啞的聲音裡充滿令人心碎的哀傷,駱雨橋不禁紅了眼眶,她忍不住走過去輕撫著他一頭被扯亂的黑髮,沙啞地說道:「哭出來吧!把失去她的哀痛,把對她的歉疚,全都哭出來吧!你已經忍了很久了吧?」
柯烈希渾身一震,近乎粗暴地鎖住她的腰,將臉深深地埋入她的小腹。
感覺到小腹透過衣料所傳來的濕意,駱雨橋不禁也滴下淚來,她突然衝動地抱著他的頭,哽咽地說道:「哭吧!有時候能夠放聲大哭也是一種幸福!」她低下頭用白嫩的臉頰溫柔地磨蹭著他的發頂,放縱止不住的淚水滴濕了他的頭髮。
駱雨橋默默地擁緊了他,在他哭泣發洩過後,因為某種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緣故,兩人仍親密地摟抱在一起。他環著她的肩膀,她靠在他的胸前,彷彿他們已是極為親密的戀人般,他可以輕易地對她說出埋藏在內心多年不讓人窺探的往事,在她的面前展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事情是怎麼開始的她並不清楚,可是她現在卻靠在柯烈希的懷裡,兩人靜靜地窩在一張單人沙發裡,修長的四肢因為窄小的空間不得不親密地纏繞在一起。寬大的單人沙發對他們而言仍是過於擁擠了些,儘管有些許不舒服,卻沒有人想挪動身軀打破這一瞬間的寧靜,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
在看到他撕開堅強的偽裝,赤裸裸地呈現仍在淌血的傷口後,她就卸下所有的武裝,任憑他攻城掠地進駐她內心最柔軟脆弱的地方。他需要她的溫柔,並且理所當然地接受她的安慰。他深藏在內心的傷痛,只有她的溫柔能撫平,並且放肆地從她的身上汲取他所需要的安慰,而她卻沒有絲毫的反抗,只是靜靜地環抱著柯烈希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聆聽他沉穩的心跳聲,像是要用她的溫暖填補他內心的傷口,同時也借由他的需要來填補自己內心的空虛。
然後,他開口繼續說下去,秀青過世後,他回到美國接管柯氏企業,之後是一連串的報復行動,終於將喬國平鬥到破產重傷。
「就在這時候我遇見她了——喬羽若!一位純潔美麗的女孩,尤其是那雙清澄純淨的瞳眸,彷彿是一道清澈的泉水,能洗滌最污穢不堪的心靈。如果眼睛是靈魂之窗,她必然擁有像天使般純潔,像鑽石般純淨的心靈。當我第一眼看到她時,幾乎不敢相信這世界上還能有如此純真無瑕的女孩,尤其這女孩還是喬國平的女兒,像那樣卑劣齷齪的小人當然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女兒,我自以為是的否定了她,並且將她列入我報復的對象之一。我以喬國平來要脅她就範,將她當成我洩恨的對象,極盡所能的凌辱她、污衊她,看著她日益憔悴的面容,那復仇的快感居然消失了,我感到罪惡、心疼,為什麼會這樣?她是喬國平的女兒啊!她的父親陷害我,又逼死秀青,才換得她在國外過著舒適的留學生活,她揮霍的正是秀青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