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你缺人?」
「不缺就不會問。現在我身兼廚子及跑堂。我告訴朗弟他的蛋像橡皮,他一氣之下就辭職不了。」
黛琳考慮半晌,發現她喜歡這個狀況。「我可以招呼客人。」
「以前做過嗎?」
「沒有,但是我照料瑞斯九個月了。」
羅絲咧嘴一笑。「我想你夠資格。他不像是容易滿足的人。嗯,你的身體還好?我不想妨礙你肚中的孩子。」
「我健康得很。昨天才看過醫生。」
「那麼工作是你的了。我帶你去看房間。不花俏,但冬天裡很暖和。」
房間乾淨而整齊,如此而已,但黛琳並不在乎。羅絲打開電暖器後轉回廚房。黛琳將她的皮箱提進去。把衣服在小衣櫥中掛好後,她來到樓下的咖啡館,繫上圍裙,開始執行起女侍的工作。
*****
那天晚上瑞斯回到家時累得一塌糊塗。他遭受牛只的踢踩,手上也被繩索磨出個大水泡。母牛就快生產,那時的工作會更多。
看到旅行車不見了而屋中一片黑時,他覺得像是當胸被踢了一腳,一時全沒有了呼吸。他並沒有真正認為她會離開。心裡深處,他原以為她會挺身堅持,像她從前一樣抗爭到底。相反地她卻走了,他閉上眼痛苦地領悟她正如他所害怕的那樣:一個經不起考驗的膚淺女人,她已回到大城市重過她逍遙寫意的生活。
而她帶走了他的孩子。
這種背叛比愛波對他做的還要嚴重十倍。他已經開始相信黛琳,相信他們可以有長久的未來而不是幾個月。將近一年的時間她和他住在一起,替他燒飯、洗衣,兩人一同歡笑、調侃、工作、心甘情願地睡在他懷裡。
接著她在他背後捅他一刀。那種活生生的夢魘,現在他又經歷了第二次。
他慢慢走進屋。廚房裡沒有溫暖歡迎的微笑,除了冰箱的運轉及時鐘的滴答,什麼聲音都沒有。雖然如此,他還無助地希望她有事必須出去,屋裡會留有紙條告知她去了哪裡。他搜過所有的房間,看不到任何字條。他走進過去兩晚她獨自度過的房間,發現內衣抽屜空了,浴室中的女性香粉瓶罐也清除得乾乾淨淨。他還在試圖適應她的衣服不和他的並列在同一個衣櫥,整幢屋子中都遍尋不著更像利刃穿心。
就像是在傷口灑鹽,他走進她存放她『紐約』服飾的房間,彷彿一隻受傷而困惑的野獸必須在查看過所有它的伴侶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後,才會向世界吼出他的悲痛。
但是,當他打開衣櫃門,成排的絲襯衫、套裝、高跟鞋躍入眼瞼。一絲她的幽香從衣服飄了過來,他瞪著它們,渾身冒汗。
他快速下樓。她的書仍在,還有她的音響。或許她現在走了,但是她留下了許多東西,那意味她會回來。或許她會在他出外工作的白天回來,然後收拾剩下的東西離開,甚至不必和他碰面。
但是她是回去紐約,她為什麼帶走了牧場服而留下城市服?
誰知道黛琳的行事哲學?他譏誚地想。為什麼她明知他最不能容忍卻仍用她的信託基金付清了牧場的抵押貸款?
這一生他不曾如此憤怒過,甚至當他坐在法庭,聽法官把他的一半財產交給愛波時也沒有。他不曾指望愛波會給他好一點的待遇,她曾示範過好幾次她能多無情。但是當黛琳像那樣刺他,那種傷痛是既深又狠。
現在她走了,他會有充分的時間把兩人的關係想清楚。但她要想趁他不在時回來拿東西將要遭遇困難,因為一有機會他就要換一把門鎖。
不過現在,他要做一件甚至連愛波在毀掉他的生活時他都沒做的事。他要去拿架上那瓶放了許多年的威士忌喝個爛醉。或許那麼一來他才能沒有黛琳的相伴而入眠。
第二天他頭痛欲裂,胃中翻攪,但仍拖著身子起來照顧牲口;他笨並不是它們的錯。等到他的頭痛消失而他再次覺得像個人時,已經太晚而不能到雜貨店買新鎖了。
第三天母牛開始生產。每次都這樣:第一隻開始陣痛後其它的就接踵而至。而它們會找個安靜偏僻的角落生產。瑞斯一個人必須找出母牛的藏身處,確定新生牛犢安全無恙,協助難產的母牛,並且照料病弱或死亡的牛犢。
三天後他才有休息時間。直到黛琳離開後一星期,他終於湊出時間開車去克魯。那時黛琳造成的憤怒及傷痛已變為空虛麻木的感覺。
經過羅絲咖啡館前,第一樣進入他眼瞼的就是停在前面的白色福特旅行車。
他的心跳狂亂。她回來了,或許正要去拿她剩下的東西。他把車在隔壁的雜貨店停好,瞪著那輛旅行車。熟悉的憤怒爆炸成麻木的真空,一件事立刻變得清楚起來。
他不會放她走。就算他必須上訴到最高法院,他也要保持牧場的完整,而她仍是他的妻子。他曾慶幸再也看不到愛波,但是他絕不能讓黛琳走。她懷著他的孩子,就算他必須將黛琳綁在床上,那孩子也要在他的房子裡成長。
他下了卡車,長腳大步地走向咖啡館,馬靴跟敲得木扳人行道隆隆作響。他的臉色凝重。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站在咖啡館當中四下掃視。所有的卡座都沒有任何長腿金髮妞,只有兩名勁瘦的牛仔跨坐在酒吧檯前的高腳椅。
接著廚房門一開,他的長腿金髮妞走了出來,身上圍著圍裙,手裡端著兩份大漢堡薯條。她朝他瞥一眼,臉上表情絲毫末變,將盤子放在牛仔面前的動作節奏也絲毫不變。「吃吧。要派的話就叫我一聲。羅絲今早烘了一個蘋果餅,味道好得可以叫你直流口水。」
接著她毫無表情地看著他,問道:「要吃點什麼?」
牛仔轉過頭,看到黛琳談話的對象時,其中一名牛仔乾咳一聲。瑞斯認識方圓百哩內的每個人,而他們也認識他,就算沒有私交也見過。每個人也知道黛琳;有著像她那樣面孔及風姿的女人很難不被人注目。因此瑞斯該死的確定那兩名牛仔明白站在他們身後虎視眈眈的那個人是她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