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環你……」曙公主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對慕容襄謝道;「有勞慕容大人了。」
「沒關係的。」慕容襄只覺能多見她一分一秒都是如沐春風,認真說來還要感謝玉環丫頭呢!哪會計較多跑這一趟。
「公主正要回宮?」
「是的。」
「那,我送公主一程吧!」慕容襄主動地道。
他這番慇勤熱誠,倒叫人推拒不來,沒辦法,曙公主只得與他並肩而行,讓玉環押後。
「我聽聞公主素來體弱,只吃這幾味藥丸,身子禁受得住嗎?」慕容襄跟在曙公主身邊,殷切的問。
「這病是好不了了,好在平素倒也不嚴重。」曙公主答得簡短,雙眼望著前方,迷濛失序。
這話,如果是出自另一個人的口,她將會有多高興啊……
哎……真是的,怎麼又來了呢?拿別人跟他做比較,腦海裡念念不忘,成天心裡裝不下別的事情,這是一個公主該有的教養嗎?
輕歎了口氣,像要歎出心中的鬱結,慕容襄見狀,立刻追問;「公主為何無緣無故歎氣?是我說的話讓你不快了?」
「不……不是的。」
曙公主自不可能對他細說分明,就在這個時候,玉環突然拉了拉曙公主的衣袖,曙回過神來,朝著玉環所看的方向投視過去,竟看見了闕懷安。
闕懷安老早就看見她了。
她和一個爾雅清俊的男子並肩而行,他說話、她垂首;他靠近、她微笑,距離的遙遠使闕懷安無法得知他們的談話內容,但光是這樣的情景,就已經讓他喉頭乾澀,幾乎無言,痛苦雖然細微,但其實明顯。
「懷安,你看什麼呢?」
玄武帝的聲音自他身側傳來,闕懷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退到一邊。
「喔,是曙兒啊……」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玄武帝發現了前方的曙公主與慕容襄二人,臉上露出一絲謀慮的笑意。「看來太后娘娘也真是有心。」
太后娘娘?
闕懷安不禁豎起耳朵,趁著公務暫告段落出來走定的玄武帝,難得有了講述八卦的心情,指著與曙定在一塊兒的男子道;「你知道那是莫支國來的使者吧?」
「屬下……不知。」闕懷安誠實地回答。
玄武帝看看他,爾後才像想起什麼,恍然大悟似地點點頭。
「朕都忘了你前陣子養傷在家,這人你自是沒見過的了。」他笑道;「他啊,名叫慕容襄,名義上是出訪的使節,其實是莫支國國主的世子,朕在朝儀上和他說過幾次話,這年輕的世子可真不簡單,說話有條有理,態度大方隨和,比起鳳那焦躁的性子可真是好太多了,咳,一表人才啊!」
聽到玄武帝這般稱讚慕容襄,闕懷安又細看了那年輕男子兩眼,也就是在此時,對面的人也轉過頭來,然後,他便與她四目相交。
遠遠的望。
近距離的接觸總是隱藏著彼此的心緒,但一隔了幾尺,那朦朧的情呵,似乎就會隨著模糊的輪廓暈散出來,但咫尺天涯……他們又該怎麼做才能靠近對方?
無解。
「讓他們去聊吧,咱們就別打擾人了,呵呵呵。」玄武帝的聲音再次響起。
闕懷安虛應了一聲,腳下卻不移動,反倒曙公主先有了動作,對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懷安,怎麼啦?還不跟上來?」
「是,皇上。」那個點頭,終止了無聲的沉默,也喚回了闕懷安游定的心智,他一凜,只覺心中有種無以名之的酸楚慢慢地湧上,伴隨著他的,還有莫名不安的預感,是來自於公主身畔的男人。
不會錯看的,那執迷的眼神……
最終,闕懷安的預感果然成真,數日後,嘉太后便正式替侄孫兒提出締親的請求——莫支國世子慕容襄,請求迎娶聖上的皇九女曙公主為世子妃。
*** *** ***
「父皇,您說什麼?」
匡噹一聲,茶碗突然自拿著杯子的主人手中無預警地滑落,摔成了一地破片,玄武帝對女兒的驚訝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周圍的宮女倒是緊張得很,生怕碎片傷了公主,連忙利落地收拾掉一切,擺上新的茶碗。
「你們都下去吧!」玄武帝揮了揮手,示意宮女全數退下,等到四下無人,他才清了清喉嚨,開口說話。
「怎麼如此失態?你要記住,這麼失禮的舉動不許再有第二次了。」
玄武帝含蓄的語氣之中有著不容違逆的堅持,曙公主心知他是在薄責她方纔的失措舉止,身為皇族成員,一舉一動都要忖度有節、進退有據,絕不能有任何失儀。
被父皇指責,曙公主無話可說,心中顫慄依舊,以至於根本無法對父親的教誨做出適當反應。
「怎麼不說話?」玄武帝看著她,寬宏的表情之中帶著一抹深沉,曙公主回過神來,低下頭。
「父……父皇……兒臣……」
她正要發聲,玄武帝突然打斷她。
「慕容襄這個人啊,父皇也是親自與他聊過幾回的,私底下裡打聽也沒少過,逢人都說這位世子人品貴重,受到臣民的喜歡與愛戴,你若是嫁到那裡,朕也十分放心。」
身為國事繁忙的一國之君,他其實不需要插手這麼細微的事,但是曙公主的母親霜妃早逝,他知道這偌大的皇宮裡除了自己,再沒人會為這個多病、沒有母親娘家當後台的小女兒拿主意,是以對於曙公主,他總是特別照顧、偏憐有加,但不管再怎麼寵愛小女兒,也總該為她的終身大事做打算,這也算是父代母職了。
「父皇……為什麼,這麼做……」曙公主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抬起頭看著父親,眼中逕是驚惶與不解。
父皇知道了什麼嗎?他是不是因為明白了些什麼,猜到她心裡已經有了另一個人、另一個牽掛,而那個人選不是他所樂見的,所以才急切地想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