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煙灰缸中拈熄煙頭,吳隸拿起話筒撥號……
早上看過的報紙,現在一定仍然攤開在茶几上沒人收拾,回家比不回家還難過,那回家做什麼呢?
「阿婷,我們今天下班後去逛街好不好?」將變鈍的鉛筆插入桌上的電動削鉛筆機裡,倪小珂轉頭看看一旁正穿上外套準備下班的同事。
「妳難得會想邀我去敗家,嘿嘿,但是今天本姑娘有約會,不能奉陪啦。」攏攏五分鐘前在洗手間以造形慕斯精心雕琢的髮型,張淑婷臉上浮出興奮的紅雲。
「約會?阿婷,妳交男朋友了呀?是電子紅娘婚友社介紹的嗎?」前兩天阿婷不是才剛嚷著要去加入未婚聯誼社嗎?難不成這麼快就找到對象了?她真是佩服婚友社收錢辦事的效率。
「哼!倪小珂,妳也太小看我張淑婷了吧!還得靠花錢才找得到男人?我是那麼沒行情的人嗎?」就算是也不能讓她知道!花了她好幾張大鈔哪,心痛得要命!張淑婷嘴硬的擺出絕代艷姬的神情。
「是我記錯了,對不起啦!」
看阿婷那麼生氣的樣子,應該是婚友社介紹的了。「那我們約明天下班好不好?」倪小珂拿出另一枝鉛筆伸入削鉛筆機的孔洞。
「明天也不行耶,二號男朋友很久以前就和我敲定時間吃日本料理了呢。」明天婚友社替她約好了和一個職業軍人吃晚飯,哪能錯過呀?
倪小珂只好笑笑地說:「祝妳約會愉快。」唉,不能怪阿婷沒人性,以前她約她逛百貨公司時,她還不是只急著回家和吳隸看電視,她只好一個人度過漫漫長夜了。
不會吧?倪小珂看著眼前這一幕傻住了。
她只是下班後嘴巴饞,來買一包科學面而已呀!
原本蹲在便利商店角落,認真考慮著要不要多拿一包乖乖的倪小珂,正納悶自動門邊的櫃檯處怎麼傳來幾聲驚恐的悶哼聲時,便看見一個戴著安全帽的人正拿著一把二十公分長的水果刀在她眼前揮舞。
「喂!妳,把錢包拿出來!」在全罩式安全帽下吐出的話語雖然模糊不清,卻分辨得出是個尚未歷經變聲階段的青少年。
「我……我沒有帶錢包,我……我……」
抖著膝蓋站起身,倪小珂不敢明目張膽的直視,僅以眼角餘光瞄到櫃檯邊的門市人員已被另兩個頭戴安全帽的少年拿刀逼抵,顫抖地抓出收款機裡的紙鈔、錢幣放在櫃檯桌面上。
「錢!錢拿出來!快點!手錶、項鏈、戒指!」少年惡狠狠的吼叫道。
手指頭突然像是失去骨頭般發軟,倪小珂奮力的在褲袋裡掏出所有的財物,「我……我……只有這些,我……我沒有項鏈、戒指,可……可是我有手錶。」
「五十塊,只帶五十塊妳也敢出門!」少年氣得想猛捅倪小珂兩刀。「手錶!手錶拿來!」
倪小珂低頭解下手錶,乖乖地雙手奉上。
「夜市買的塑料皮卡丘?哇咧!你娘卡好!」丟、一踩,少年瞬間將皮卡丘手錶分身裂骨。
見狀,倪小珂只能縮著身子無助的全身發顫,她感覺心臟疼痛,脈搏跳動加速
冷汗直流、呼吸急促,一種生命遭到威脅的恐慌緊緊的掐住了她。
「喂!阿勇!你在摸什麼啦!我這邊好了,閃人了啦!」
門邊另外兩個少年已經俐落的抓了錢,還順手抱了幾條香煙、幾瓶洋酒從容的衝出門外。
原本已經朝倪小珂舉起手裡亮晃晃的水果刀的阿勇,轉頭看同伴已沒了身影,神情狀似遺憾沒能逞兇,他惡狠狠地對倪小珂喃喃罵了幾句不堪入耳的穢言,也跟著衝出門去。
做完筆錄、離開警察局回到家門口的倪小珂,覺得自己好倒霉、也好堅強。
雖然因害怕而全身顫抖得不像話,但她仍是將她所經歷的過程清楚的告訴做筆錄的員警,而且,她沒有在別人的面前哭。
拿出鑰匙邊打開大門,她心裡滿是酸楚。
吳隸,嗚嗚……她好可憐、好可憐、好可憐……嗚嗚……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倪小珂只要心裡有了什麼委屈不平,便會不由自主的喊著吳隸的名字——特別是當她感到情緒低落的時刻。
天這麼黑,風這麼大,她又這麼可憐,吳隸為什麼還不回家?
嗚鳴……吳隸……嗚嗚……
吳--啊?!
「吳隸!」揉揉眼睛,倪小珂努力看清楚站在客廳裡的人,竟是吳隸。
吳隸張開雙臂,不顧會不會又招來怒氣的正想將倪小珂擁進懷裡,卻訝異的發現那個小小的身影已經飛撲進懷,他感受著那股又香又甜的驚喜。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悶頭嗅著他身上溫暖的味道,倪小珂覺得自己原本好像飄在空中的雙腳,此刻已結結實實的踩在地面上。
她忽然有種心甘情願被征服的心情,在吳隸面前繼續彆扭的隱藏自己的情感,好痛苦。
「小珂……」吳隸心裡的空虛正被源源不絕的甜蜜填滿著。
倪小珂抬起閃著晶亮亮雙眼的小臉,連珠炮般迫不及待地拋出話,「吳隸,我跟你說,我好想你,我發現我喜歡上你、愛上你了!我再也不要和你分開那麼久!」
她知道吳隸從來就不是會出言使人為難的人,但這卻不是她終於決定傾吐愛慕的大部分因素,而是因為她滿滿的思念已湧到舌尖,再也顧不得女孩子的矜持。
「小珂!」
沒有一種語言能形容此刻吳隸心中的喜悅,他張大雙眼,快樂如水流充滿全身,也顯現在他的動作上他緊緊地擁抱住她,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著。
倪小珂突然明白自己在衝動之下說了什麼話?但她再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也用力地回抱住吳隸。
「真的嗎?妳是說真的嗎?」低頭嗅聞著她耳後的髮香,他有種以為自己正在睡夢中經歷這一切的恍惚。
「嗯,真的,我不想再騙你,也不想再騙自己了。」她終於鬆了一口氣,有一刻,她還在擔心吳隸不會有與她相同的熱烈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