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生九子本就各有不同,更何況,算計要心眼從來不是我的專長,所以我才是令狐家的異類。」
他看到門外來了一騎快馬,馬上的人跳下來後直接走來向他行禮,「九少,七少派小人給您帶來一封信函。」
他打開信函,瞥了眼上面的字,輕呼出一口氣,「七哥到底來叫我回去了,我還當他忘了我了。」
小情筆尖陡顫,一滴渾圓墨珠落在雪箋之上,上面的字跡暈得模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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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九一回到家就去見令狐笑,路上發覺眾人看他的眼神似有所不同。
以前那些人,無論身份高低,都視他如無物,至多輕掃一眼就過,今日居然人人臉上都掛著笑,其中不乏對他點頭哈腰之人,連家裡的長輩都顯得和藹可親許多,這不免讓他心生疑竇。在他離開的這一個月裡,家裡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嗎?
令狐笑在書房內等他,他還未進門,一道人影衝過來,撲進他懷裡,「九哥,你可回來了。」
他低頭笑道:「十三弟,好久不見,這一個月你也沒怎麼長個嘛。」
「一個月怎麼可能長個頭?就算長了你也看不出來。」令狐琪嘻嘻笑道。
「十三弟,別沒大沒小。」
令狐笑一開口,令狐琪就立刻乖乖地退開來,垂手肅立,乖得像只小貓。
他再道:「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跟你九哥談。」
「是。」令狐琪對著令狐九吐了吐舌頭,規規矩矩地退出,還幫他們關上房門。
「十三弟越來越怕你了。」令狐九笑道:「不過家裡的人見著我都在笑,不知道是為什麼?」
「因為我警告過他們,令狐一族若不能齊心協力,必然要亡於我輩手上。」
令狐笑說得輕描淡寫,但是令狐九卻知道這背後一定沒有這麼簡單,不過令狐笑到底對眾人說了什麼他也不急著知道,他現在只迫切地想告訴令狐笑自己與小情的事。
「七哥,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希望你聽了不會驚訝。」
令狐笑望著他喜動神色,一字字道:「如果這件事跟那個小情有關,就不用告訴我了。」
令狐九也不意外他的反應,繼續道:「七哥猜得真準,這事的確和她有關,不過我一定要告訴七哥,因為這事說到底是七哥你成全我,希望我有機會再聽到你對我說一聲『恭喜』。」
令狐笑面沉如水,「若是你打算納她為妾,將她收房,我只能給你三個字——不可能。」
他的心沉了下去,「為什麼?」
「你自己心裡明白。」令狐笑冷冷道:「她不是聖朝人,來歷不明,絕不可能做我令狐家的媳婦。」
他自語道:「還真讓令狐雄那傢伙料中了。」
「令狐雄家裡的大小老婆還讓他頭疼嗎?」令狐笑輕易轉移了話題。
驚奇他連這件事都知道,他道:「原來你和他很熟?」
「聞名而已,素未謀面。」他抬起眼皮看他,「不過聽說那人是個直腸子,倒應該很對你的脾胃。」
他回答,「這個人的事改天我再跟七哥詳談,現在我只想問七哥,如果我真要娶小情,你要怎麼辦?」
令狐笑盯著他的眼睛,深邃的眼波忽然蕩起一層陰冷,「若你執意如此,有什麼後果也只能由你自負。」
他的話讓令狐九不得不正視,深思,他知道如果得不到令狐笑的支持,小情的確無法成為他的妻。但是令狐笑如此堅決地反對,甚至表明有可能因此威脅到小情在府中的地位和安全。
這一天裡,他都有些心神不寧,舉著書本,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直到有人用筆桿敲了敲他的手背,他抬起頭,看到小情甜甜地笑著,對他舉著一隻餐盤,他才意識到自己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如果我身邊沒有了你,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他笑著將書本先推到一邊,伸手把她拉過來,「一起吃吧!」
她搖搖頭,做了個手勢,表示她已經吃過,然後她拿起他桌上的那本書細細地看了起來。
「這是本朝的《詩經》,老師逼我今天一定要把這首詩背起來。」
她張大眼睛,雙手向外一拉,似在說:好長的一首詩。
「是啊,很長,所以要背起來格外地費勁。這詩講的是,有一位少女和一個少年在春遊的時候一見鍾情,私定終身,但是後來那少年一去好多年都沒有回來,少女癡癡苦等,最後病逝,終於陰陽相隔,再無相見之期。」
小情癡癡地聽,歎了口氣,拿起筆,寫下——既然是這樣一個故事,九少就按照情節去想,應該很容易背下來啊!
他苦笑道:「我天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如果讓我去背什麼『大江東去』或是『醉裡挑燈看劍』還容易些,但是這種兒女情長的詩詞實在是讓我提不起精神。」
她想了想,指了指詩,又指了指自己。
「你要我念給你聽?」他剛拿起筷箸,又放下,「好,我念一遍給你聽,說不定會記得深一些,你聽好了。正逢採花好時節,提裙含笑撲彩蝶……」
他念得不算快,每一個字都力求讓她聽清楚,大概是因為這首詩本為讓初學者容易理解,朗朗上口,所以詞句中沒有艱深晦澀的地方。
當他念到「昔日有眉攢千度,今朝更有顰顰處。天上人間難長聚,無處不有相思路」的時候,小情的眼眶有些紅了,再當他最後念到「回顧相逢十三年,聚少離多苦無邊。天地終有別去日,此情綿綿無計剪」的結尾句時,她的眼淚已經撲簌簌滾落下來。
他忙放下書本,笑著給她擦淚,「還是女孩家容易動情,這首詩我反覆念了幾十遍,也不覺得怎樣,你聽一遍居然就哭了。」
小情破涕為笑,指了指餐盤,要他趕快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