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若是楊千蒲沒捧著大把銀兩上杏花閣來,她怎麼可能應他的要求,讓杏花閣的紅牌翠袖姑娘陪客,甚至還陪睡呢!
如今身無分文的他,哪裡還有資格霸佔她杏花閣的紅牌;何況她這裡是花樓,不是酒樓,可不興賒賬那一套。
沒銀兩!哼,回家喝奶去吧!
李嬤嬤一副晚娘面孔的站在楊千蒲面前,雙手叉腰,尖酸刻薄地道:「楊三公子,今兒個您別說我李嬤嬤無情,好歹您也是為我這間杏花閣奉獻過一份心力的大金主,只是您已山窮水盡,家裡的人又不肯送銀兩來讓你繼續享樂,您也得體諒李嬤嬤我只不過是做小本生意的人,您別怪嬤嬤我無情。
楊三公子,您是要自個出去,還是要我請人把您給丟出去呢?不過嬤嬤我還是不希望把事情做絕,與楊三公子撕破臉,還希望楊三公子自個兒識趣點;畢竟留點三分餘地,將來見面也才好說話,您說是不?」
總而言之,李嬤嬤說了一大堆,就是要他雙手捧上銀子,否則她就將他丟出這間杏花閣。
楊千蒲也不是個不識趣的人,他站起身,瀟灑的揮揮衣袖。
「知道了,我走就是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既然杏花閣不歡迎我,那麼我楊某還可以到銀花閣、金玉樓、採花樓……天下之大,花樓之多,就不信沒有我楊千蒲容身之處。」楊千蒲當真拍拍屁股走人了!
李嬤嬤一副要走請便,擺明了不送客的姿態。
「嬤嬤,這樣好嗎?萬一楊三公子被哪個嬤嬤給收留,那不就是咱們的損失了嗎?」翠袖擔憂的說著。其實她內心是捨不得楊千蒲,因為他跟別的恩客不同,雖然他看似放蕩不羈,又時常流連花樓,可他為人很君子,在他的眼裡也沒有一絲看輕她們是青樓女子的眼光。
所以她在楊千蒲的身邊,才覺得活得比較有尊嚴,比較像自己。
「這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嬤嬤我開的是青樓,不是開慈善堂,做嬤嬤的什麼事都可擺兩旁,視『見錢眼開』為最高原則。只要是身上連個子兒都沒有的大爺,管你是哪個皇親國戚,是絕不可能踏進哪家青樓妓院的大門一步的。」
看來李嬤嬤是鐵了心腸,翠袖也難掩失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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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杏花閣的楊千蒲,果真如李嬤嬤所說的,知道他身無分文,眾人就避他如蛇蠍。
那些嬤嬤個個都嗜財如命,他自嘲的一笑,居然會希冀她們會收留他。他在四處碰壁之後,終於也看清這些人只認錢不認人,不講什麼情面的。
開玩笑!他楊千蒲又不是沒地方可去,不過世態的炎涼,楊千蒲終於體會到了。只要回到楊家,他還有他的房間,還有他溫暖的被窩,誰希罕睡在那不知被多少男人躺過的床上。
沒錯,就算家裡的人不資助他銀兩揮霍,那他總還有他的藏身之處,還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小屋。他順他們的意,回家總行了吧?
清晨露重,路旁的雜草上的露珠凝聚成霜,楊千蒲絕不是早起散步,而是一夜未歸。
其實他不只這一夜未歸,他已經兩三個月未回家了,但這一夜他看盡了人世間最無情的臉色,此刻他心中有無限感觸,無端懷念起家的溫暖。
只是,他滿懷思家之情回到自己的房間,等待他的卻是一幅教人不可思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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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的房間嗎?
楊千蒲的直覺反應是他進錯房間了,他甫踏進房的右腳隨即縮了回來。
因為他不記得自己何時成了親?尤其是喜床上有一隻綁了紅緞帶的母雞,他的床上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他一定是在做夢。
搖搖頭,楊千蒲試圖讓自己的腦子清醒清醒,抬起手用兩指掐掐臉頰……痛!
他沒在做夢!
楊千蒲一驚,急忙四處確認,現在天色已亮,他不可能會錯認,這裡的確是他從小到大所住的房間沒錯。
只不過房內的景象……也許是他一時眼花所致,還是再看一次好了。
他先是深吸了口氣,撫平一下驚恐不安的心,再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眼睛所看到的仍是一副教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滿室的紅,紅桌布、紅蠟燭、紅簾,還有最能解釋這一切為何的大紅囍字……這一定是有人在跟他開玩笑的!
娘!一定是娘!只有娘才會做出這種事來。
「娘!」
楊千蒲迫不及待的要找娘問個清楚,不料他一轉身,他娘就站在他身後。
席玉娘早料到沒錢可花的兒子一定會回來,所以她早派人注意了,一有他的動靜就立刻通知她。
果不其然,如她所預料的,兒子果真是表情豐富生動哪!
「乖兒子,兩個月不見,你一回來就急著找娘,娘好感動。」明知道小兒子根本不是那樣的心情,席玉娘還故意說著會讓人七竅生煙的話。
「娘!」一看就知道是娘搞的鬼,娘竟然還跟他裝傻。「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把我的房間弄成這樣?」他生氣的問。
面對兒子的怒火,席玉娘早就料到,所以她神色自若的笑道:「很漂亮對吧?不過你也不用太感激娘,你是娘的乖兒子嘛,娘特別為你著想也是應該的。」
娘在說什麼瘋話?娘到底用哪只眼睛瞧見他感激了?
好!就算娘幫他把房間佈置得很喜氣,但……「那我床上那隻畜生是怎麼回事?」
「哎呀!什麼畜生不畜生的,應該叫娘子。」席玉娘笑著糾正他。
「娘子?那隻雞是我的娘子?」彷彿聽見了多麼驚人的話,楊千蒲不可思議的驚叫。
「是啊!瞧你的模樣肯定是太高興了吧!說真的,娘幫你娶了娘子後,你就浪子回頭了,可見得你們的緣分匪淺。」
「見鬼的緣分匪淺!」分明是娘暗中叫兩個兄長別再資助他銀兩,迫使他沒錢花用只好回家,硬要說他跟一隻雞有緣分,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