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假如想習字,歡迎你來我自家辦的書塾。」
跑腿少年走出去一看,當場一愕,原來正是秦逸磊!
「秦、秦大、才子……」少年結結巴巴地指著他。
「蠢蛋,叫秦大人啊!」陳大叔拍了一下少年的頭。
他們不過是一介平民,怎能對有官職的秦逸磊如此不敬?私下談論才能稱他為秦大才子啊!
「不用多禮,怎麼稱呼都是一句。」秦逸磊毫不介意,對少年交代了些關於進學堂的事後,他揮開手中的折扇輕輕搖著,繼續採買他的文房四寶。
這些年來,秦逸磊在朝中辦事,常常出入紫禁城,交了不少朋友,對一些貴重物品的鑒賞,也有一些見地。
逛至門口,他發現架上有塊上好的徽硯,成色相當好,正想取過來細看時,眼角餘光卻瞥見有個小孩不小心跌倒在門前。
這時,從街道那頭傳來急急的馬蹄聲,由遠至近,甚至越來越近。
「讓路,讓路啊!」男人大喊。
一名身著戎裝的男人騎著馬跑來,行經的路面也因快馬疾馳過而沙塵滾滾。
這一看,讓秦逸磊頓時冷汗直冒!
一時間,驚呼聲四起,情況危急,然而旁人只顧著觀看或呼叫,但馬兒已逐步逼近,實在沒人有膽子救這小孩。
秦逸磊原本搖著扇子的手停下,扇子掉在地上,他不假思索衝出去救人。
「小心!」他大叫。
小孩早嚇得六神無主,一臉驚慌。
秦逸磊當機立斷抱緊孩子護住他,想躲開卻已是來不及,他只好待在原地坐以待斃。
看來這回不斷個兩三根肋骨是不行了!臨危之際,秦逸磊心裡想著。
怎料,秦逸磊卻突然被人一把推開,他下意識地反手抓住那個人,三人同時摔向街道邊。
周圍的驚呼聲浪如同火上加油般向四周蔓延開來,而騎馬的人已揚長而去。
秦逸磊感到渾身酸痛,但與傷重斷骨相比下,已是小巫見大巫了。
只不過……痛的人是他,他都沒驚叫呼喊,他懷裡的人反而哇哇亂叫。
「你們沒事吧?」略顯沙啞的聲音,在秦逸磊的懷中響起。
秦逸磊疑惑地睜開雙眼,赫然發現自己懷中除了小孩外,不知打哪兒冒出另一個「物體」!
「是你在說話嗎?」秦逸磊緩緩地問。
剛才他明明救的是個小孩,怎麼最後變成了兩個人?
「物體」猛地抬頭,視線和秦逸磊正好對上了!
秦逸磊男人味十足、飽滿寬廣的額,濃密的劍眉,大而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一臉忠厚老實的樣子,讓那個「物體」看到有點兒失神了!
原來,方纔那臨危不亂、救助秦逸磊的人,竟不是別人——而是仁娜!
先前女扮男裝的仁娜與隨從失散了,獨自在書攤間找人,突然聽見前方傳來驚呼聲,好奇的她當然不落人後,上前看個究竟,誰知竟看到那險象環生的一幕!
她不懂為什麼中原人看到別人有危險,只懂得站在那邊大喊,卻不伸出援手。就算她只會幾下花拳繡腿的功夫,心裡也害怕那只橫衝直撞的馬兒,她還是會盡自己所能救人一命啊!
當她準備拉回小孩時,突然有道灰藍色身影搶先衝出抱住小孩。
可這男人救了人後,幹嘛不趕快逃開,動也不動呆呆的發愣,敢情他是不要命了嗎?在蒙古,有哪個男人像他這樣,還要女人去救他?
「小兄弟,你沒事吧?」秦逸磊見仁娜猛盯著他瞧,心裡頭十分納悶,以為「他」也被嚇壞了,關心地問。
仁娜雙眼眨了眨,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被對方抱在懷裡,她的臉蛋登時紅得像煮熟了的蝦子般,不自然地回答:「沒事。」
秦逸磊看著她怪異的表情,暗歎一口氣才說道:「小兄弟,既然沒事,你可以放開我們了。」
就算剛才有多驚險、多令人心驚膽顫,兩個男子在大街上摟摟抱抱成何體統,簡直十分不雅。
「對喔!」仁娜趕緊放開他,站起身來拍拍沾滿灰塵的衣服。
秦逸磊也跟著起身,然後扶起抽抽噎噎在哭的小孩,安撫著孩子。
「糟糕,讓那個沒良心的馬主溜了!哎,誰能借我馬,我要追他討回公道!」仁娜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害秦逸磊耳朵差點聾了。
「算吧,那個傢伙早就跑了,就算小兄弟你現在去追,也只怕是徒勞無功。」他皺眉。
有膽在市集裡策馬橫衝直撞的人,不是官宦就是貴胄,就算追到人,也只是會吃虧而已。
「可是……」她望著那人逃走的方向,一臉忿忿不平。假如在蒙古,這種人一定會受到懲罰的!
小孩的娘這會兒衝了過來,抱緊差點沒命的兒子,聲淚俱下的哭道:「多謝兩位恩人,若沒有你們相助,我兒子一定成為馬蹄下的冤魂了!」
小孩的娘跪了下來,仁娜快手扶起她,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嬸,小事一樁,何足掛齒,我也只是推開他們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一旁沉默的秦逸磊聽了,微感詫異地打量起仁娜來。
莫非剛才那個狠狠推開他的人,就是這位小兄弟?
瞧「他」個子比他矮了一些,聲音不算低沉,略微沙啞,有著像孩童般純真、調皮的表情,一雙眼睛澄澈得不帶任何雜質,無憂無慮的模樣,彷彿世上沒有任何痛苦的事,就連自身的安危都不以為然。
好一個肯捨身救人,品格高尚的少年!秦逸磊打從心裡欽佩這位小兄弟。
「看,我也沒有受傷。」仁娜一方面安撫母子倆,另一方面也沒有閒著,她看了一眼臉色略顯蒼白的秦逸磊道:「你有受傷嗎?」
她沒忘記他剛才成了人肉墊子,免去她摔倒在地的一身皮肉痛。
「我也沒有受傷。」秦逸磊回答,接著轉向那對母子微笑道:「大嬸,你不必擔心我們,快和你兒子回家吧,下次要小心。」
「是,我一定會注意的,謝謝兩位。」母子倆相偕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