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後,馬車緩緩駛離了修雲山莊。
車廂內,慵懶半倚在靠枕上的易天爵對她挑起濃眉,修長的指在下頷敲了敲。「解百毒的藥丹?看來你知道的事還不少。」
舒淨確實知道了某些事。方纔她送給劉朱兒的藥丹,雖不確定解不解得開那種毒,但至少可以先保住命。
她對劉朱兒並沒有特別的喜惡,只是因為她剛剛那句豪爽的話,讓她沒有多想的便送出幾顆藥丹。
關於她知道的事,她並沒有對這男人透露過絲毫。
但同樣的,她也不曾從他那裡得到什麼訊息。例如,她今天一樣是在要離開修雲山莊的前一刻才知道,她甚至不清楚他們要往哪裡去。
不過,她早已習慣這種情形。反正目前她除了關切白姆的生死,並沒有其它目標,所以對她來說,去哪裡或做什麼根本沒有差別。
白姆現在藏身在南蠻——這是易天爵給她的訊息。
那的確是在千里之外。
可那一點也不影響她下毒。
就在她一聽到近來那些門派中毒的症狀後,她幾乎立刻肯定那是她曾在白聖教內看過、白姆下在一些人身上的化骨毒。
舒淨沒迴避易天爵的視線。「至少我不知道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駕車的聾叔技術高超,所以車廂內幾乎感覺不到顛簸——易天爵倒了杯茶放在小桌上。「只要你能從我這裡拿走這杯茶,我就告訴你。」一臉的平淡。
她微愣,低眸看著兩人中間、只要她隨便伸手就可以碰到的小圓桌,直覺警戒,當然不相信這杯茶好拿,心忖,他一定又設下了什麼陷阱等著她跳——這是他常玩的遊戲。
「你可以不用說。」知不知道對她來說根本沒差別。
「我倒很想告訴你。」又跟她唱反調。
突地,舒淨在他開口的同時,已將桌上的茶搶到手。
她雙眸染上些微笑意地看向他。
易天爵反而拊掌大笑。「好吧,你贏了!」
但舒淨這時反為贏得輕易、與他的乾脆感到懷疑了,忍不住垂眸凝看著手上的茶,發現並沒有異樣,又迅速看向易天爵。
沒想到他正一臉氣定神閒地為自己倒了另一杯茶,舉杯啜飲。他回視她蹙眉的表情一噱。
「好茶。喝吧。怎麼了?你以為我會說話不算話嗎?」
「會。」斬釘截鐵。想到上回為了得到白姆的行蹤,他的行逕有多卑劣邪惡,她抿了抿唇。
長指靈巧地轉著手中的茶杯,易天爵笑了,顯然從她眼中看出了什麼。
「你希望我早日厭倦你,是嗎?」
舒淨的心跳漏掉一拍,不過她的回答卻毫不遲疑;「我不喜歡你碰我。」
「不喜歡我碰你嗎?」他臉上依然有笑,只是眼神已變得深黝。
舒淨的胸口不禁一緊。「我以為你對我會很快就厭倦……」不經意低喃出心裡話。
易天爵猛地將手中的杯子丟出馬車外,接著,朝她勾勾食指。「過來。」語聲幽魅。
舒淨的背脊僵挺,眉心揪起。「我坐這兒就好。」他又想做什麼了?
「過來。」耐心重複一遍。
悄悄深呼吸了下,舒淨很快便讓自己的萬般情緒散去,再將手上的茶放回桌上,慢慢移到易天爵身畔。
他深不可測的眼一直鎖著她,等她一靠近,他鐵鉗似的硬臂便攫攬住她的蠻腰,在她毫不反抗的屈從下,他卻令人意外地只將她壓躺在身側。
他的一隻臂膀仍放在她腰上,並不強硬。低眸看著她平靜無波的臉,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慵懶;「昨夜你不是沒睡多少?你睡吧,等到了青陽我再叫醒你。」
眸心微掀波瀾,舒淨被他這意外的舉動弄怔了,她以為他又要……
靜默了下,她閉上眼,順勢避開他那雙彷彿能使人為他不顧一切、拋卻生死的魔性黑瞳。「青陽……」喃語。
她沒聽過……這是他們現下要去的地方?
他偉岸陽剛的軀體擁貼著她,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有他獨特的體息,她的身子漸漸放鬆下來。雖然抗拒,但她不知道,她早已慢慢落入這種在他懷抱與氣息伴著入眠的危險習慣中。
「我的美人兒……」低沉的耳語飄進她耳畔。
「嗯……」昨夜她根本無法入眠,她確實累了,所以在他的誘哄下,倦意很快就將她征服。
男人輕咬著她耳垂,聲音溫存而寵溺;「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能勾起我想疼惜的慾望,只有你……」懷中女人毫無反應,早已沉沉睡去,但她微啟的朱唇接著被悄悄侵佔。「你就這麼不喜歡我碰你,只想要我厭倦你嗎……嗯,真是糟糕。這樣反而讓我更捨不得放開你了……」
*** *** ***
天黑後,馬車進入位於大河岸的熱鬧城鎮。
馬車直接駛到青陽鎮最大的「興陽酒樓」停下。
稍晚,易天爵出門,留下半睡半醒的舒淨在酒樓客房裡,直到一陣逐漸增強的腹痛開始侵襲她的意識後,她在下一瞬猛然驚醒。
翻身而起,舒淨額際泌出細細的冷汗。她忍著腹痛,趕緊將貼身藏在懷中的解藥掏出來,跌跌撞撞地下床,倒了水,迅速將藥吞下。
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體內甦醒的蠱毒幾乎讓她痛得直不起身。當解藥吞下後,有半刻的時間,她根本動也不敢動,直到藥力再次發揮效用將蠱毒壓制下去,炙人的痛苦終於減退,她憋在胸口的一口氣才能吐出來。
趴在桌上輕喘著,她全身發軟,一時無力動彈。
她沒想到蠱毒發作的時間竟早了一天。
她渾身泛寒,這意味著,她體內的蠱毒可能有了變化,否則她的藥理應可以將蠱毒整整壓制十天才對,所以……
舒淨還來不及思考更多,因為就在這時,她隱約聽到左側幾不可聞出現了動靜,不覺心生警覺,隨即偏過頭看向左窗的位置;下一刻,她見到了一個如鬼魅般由窗外閃進來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