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素卻皺起眉頭,垂下眼睫,彷彿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可是這裡終究是韓家,不是白家,我是白家的女兒,自然是要回白家的。而且,我在這裡,恐怕也會有人不開心。」
「他敢!我打死這個不孝子!」韓榮中氣十足地要替她出頭。
「不用,我知道伯父對我好,可我實在不願意待在一個令我傷心的地方。」她突然掩住了臉。
「這都是那個臭小子的不是,也不知道他發了什麼神經!不如這樣吧,你也不要那個不成器的小子了,少欽和少樂都還不錯,不如——」
何素幾乎要翻白眼了。這個老人家看起來真的是非常中意她的經商才能,所以才急病亂投醫。「伯父,感情又不是兒戲,我已經想好了,我會和爹爹回洛陽去,然後和堂哥成親。其實,當初都是我自己處事欠缺考慮,說到底還是堂哥對我最好了,我們在一起一定能夠非常幸福的。」
大勢已去!大勢已去呀!韓榮搖頭歎息。
「伯父,你也可告訴少風一聲,就說他可以回家了,從此以後,我不會再去找他,這樣他就不必擔心了。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他的體貼呢,若非他,我也不會知道堂哥的好。」
她雖然笑容嬌羞,不過垂下的眼神卻有些恐怖。
傍晚,韓家為白正父女餞行,而缺席已久的韓少風也終於露面。
其實,他本不該來的,可是,他還是來了,只因為韓榮那一句話,他說何素終於開了竅,不要他這個無用的東西,挑了一個金龜婿。
這該是他要的,可心裡面卻總是不舒服,所以就來了,一來可在離別之際看看她,二來也瞭解一下所謂的「金龜」到底有多好,卻沒想到這頓飯讓他吃得滿肚子發酸。
看著自己的愛人親親熱熱地對著別人眉開眼笑,恩愛甜蜜,他只好握緊拳頭,牙關緊咬,以防自己突然朝那個貴公子揮拳,偏偏何素那爽朗的笑卻一聲聲傳人他耳中,猶如針刺。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飯局結束,他不動聲色地走到她身後。「我有話和你說。」
何素沒回頭,只是冷淡地表示,「就在這裡說吧。」
「私人的話。」
「我和你沒什麼關係,而且還要嫁人了,你我之間還有哪些私人的話?」
「何素!」他心急卻又不能大聲,生怕引起別人的注意。
她淡笑,終於讓步,畢竟自己要的就是他的介意。「好吧。」
在韓少風的房間裡,軒轅非也不說話,只是緊盯著她。他從不知道,在他的身體裡面居然也會藏著這樣濃烈的感情。
何素首先打破這種不乾脆的情形。「韓少風,你這樣看我,會讓我為難的。」
「他,對你好?」
她在心中冷笑。「是呀,好得不得了。」
「你很開心?」
「這不是廢話嗎?」她哼了聲,「有人對我好,我自然開心,難不成我犯賤,喜歡別人對我不理不睬嗎?」
「真的?」
「當然。」她冷眼以對,「難不成你希望我不開心,或者無人開心?」
「不是,不!」他心虛不已,聲音也是越來越低,「自然不會。我希望有人對你好,希望你可以幸福。」
「這你就放心吧,堂哥對我很好,好得不得了。你的話是不是說完了?說完我就走了。」
「這樣著急?」
「明日出發,今日自然有許多東西要準備的。」
她轉身欲走,卻突然被人拉住胳膊,有些痛,有些熱。
「何素。」
「什麼?」
心底波濤洶湧,心裡面的話幾乎傾巢而出,可就在那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的娘親,想到了姐姐的瞿飛,他們那幾乎壯烈的死亡,不能再犯。所以,他忍住了。從衣袖中取出一根銀製的蝴蝶簪,珍珠流蘇微微晃動。這是娘親唯一留下的東西,他只希望這個女人能夠一輩子戴著它,這樣他就心滿意足了。
他推了過去。
「要給我?」
「是的,就算是新婚賀禮吧。」
她看著那髮簪,看他慎重的樣子,也知道這簪子的價值是金錢之外的。「東西很漂亮,我也很喜歡,不過,我不能收。」
「為何……」
她近乎無情的不給彼此相連的機會。「我既然打算嫁人,心中自然不能再有半點屬於你的記憶,要是戴著它,豈不是要時時刻刻都念著你了嗎?你既然為我好,想必也能諒解,就像我諒解你對我的放棄一般,所以,這東西還是給那個合適你的女子吧。」笑面如花,卻冷如寒冬。
軒轅非狼狽地收了手,尖銳的簪子劃破了他的手掌,隱隱露出血色。「你說的沒錯。」
「那我走了。」她頷首離開,半點依戀都沒有,就像彼此從來都是這般疏遠。
那夜,韓少風房內響聲如雷,他砸壞了所有可以破壞的東西。
那夜,何素一夜無眠,她在等著自己佈局之後可能的結果。
那夜,慕容鄢站在樹上默默守候,她擔心軒轅非對於何素的喜歡,真的會讓他不顧一切。
一夜,有人慶幸,有人生氣,有人焦躁。
白晝終於來臨。
白家的人把東西一一裝上馬車,何素只裝作歡天喜地地準備行裝,也不向任何人打聽有關韓少風的消息。
終於,她上了馬車。
終於,車輪聲漸行漸遠。
終於,在第二天正午,關閉了好久的門,突然被粗魯地推開。
「軒轅,你要去哪裡?!」
慕容鄢叫住了似乎正要去執行什麼計劃的男人。
「去我想要去的地方。」
「你不該去!」
「該與不該,早在我愛上她的時候就失控了,我想過了,寧可她將來恨我,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投入別人的懷抱,我要娶她,而且娶她本來就是計劃之一,又為什麼要白白放棄呢?」他有點欲蓋彌彰,不過慕容鄢卻聽得清清楚楚。
「那你在娶她之後,還能那樣心安理得地抓住她的親人,甚至折磨他們嗎?」
他皺眉。「這全是兩碼事。」也就是說,他還要堅持自己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