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後,宋敏荷離開公司,捨棄專屬司機,自己一個人走在街頭,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做,過去的她謹守自己的分際,更在乎自己的安全,出入寧可麻煩一點,讓司機與保全人員跟著;可是現在,她竟希望得到自由。
可能是那天與趙皓攤牌讓她勇氣倍增,原來要存活需要千思萬想,用盡心力,但要豁出去,不要命了,只需要一時的衝動。
大街上車來車往,人聲鼎沸,喧囂世界讓人直想逃離,宋敏荷轉進巷子裡,快速穿越昏暗的巷弄,來到另一頭的世界。
這裡是一個社區小公園,安靜多了,晚上七點多,所有居民都回家吃飯,公園裡竟一個人也沒有。
坐在椅子上,宋敏荷偷得難得的清閒,按揉自己久穿高跟鞋而酸痛的小腿肌肉,吹著微風。
這種悠閒的感覺,有多久沒有了?
自從當年未婚懷孕,情急之下與段齊峰結婚後,她就陷入了一連串繁忙的生活中。
她必須鞏固自己在宋家的地位,身為庶出之女,天生條件差人一截,她必須格外努力,自己與肚子裡的孩子才能存活。
想起當年,因為害怕父親逼未婚懷孕的自己拿掉孩子,為了不讓父親找上那個讓自己懷孕的男人,她不得已逼走了他,獨自一人面對這一切。
現在,她站穩腳步了,卻開始懷念起他。
可是卻也沒有任何東西可資憑借,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關於那個男人的事情,因此銷毀了關於他的一切,包括照片與信件。
可是他還是一直活在她腦海中,不曾消散。
突然,宋敏荷眼眶又是一濕……
「怎麼變得這麼愛哭……」抹去眼淚,她不想再脆弱,偶爾想起可以當作懷念,但是一直沉浸在那段感情中,只會讓自己更加脆弱。
她不能脆弱……
就在此時,宋敏荷正想跨出腳步離開這裡,有人從後頭緊緊抱住她,將她往後一拉。
宋敏荷沒站穩身子,撞進了後頭那個人的懷裡,就彷彿撞上銅牆鐵壁一樣,那是一片堅硬的胸膛,她沒轉過身,就可以感受到後頭穿透而來的陽剛氣息。
那是一個男人……
在撞進胸膛的一瞬間,宋敏荷異常感覺到一股熟悉的觸感,彷彿她曾經在這片胸膛前待過很長很久的一段時間。
「敏荷……」
熟悉的聲音從後頭傳來,讓宋敏荷全身一僵,是他嗎?!
突然間,宋敏荷一慌,不停掙扎想要掙脫這個懷抱離開;可是那個男人箍得好緊,緊到她幾乎要窒息。
「放開我!」
「是你說過的!」
男人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狀似低語歎息,卻又可以聽見些許痛楚掙扎。
「放開我……凱恩……求求你放開我……」
宋敏荷第一次求人,卻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她不敢面對這個男人,她對不起他,她怕看到他憤恨與不滿的眼神,她寧可背過身品嚐孤獨,也不願面對他。
「是你說過的!」她的掙扎讓那個男人憤怒,終於他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不甘,無法壓抑自己的情感。
他將宋敏荷轉過身,緊緊凝視著她。「是你說過,你當初只是跟我玩一玩,還要我以後如果寂寞時,也可以回來找你,你樂於奉陪……這些都是你說過的……」
一雙滿是淚水的眼睛看著這個男人,即便淚已模糊雙眼,她仍認命且死命的想看他。
天啊!到底多少年了……從第一眼見到他至今,她整整愛了他十年了……
她愛他,卻必須逼走他,將他奉送到她面前的愛徹底踐踏;他一定很恨她吧?
她也好恨自己啊!
還有誰可以逼出她身為女人的唯一……
男人看著她的淚水,心頭的憤怒點滴消失,「你哭什麼?我話都還沒有說完……」
該死!做錯事的是這個女人,她怎麼可以哭成這樣,好像是他對不起她,剛好相反……
是她……
可是她的淚水還是一樣讓他心痛,這女人一定是有魔力,才能將他迷得團團轉,還沒見到面時,所有報復的手段、憤怒的言詞他統統準備好;可才一見到她,氣勢已先軟了一半。
狄凱恩,你真是沒用到了極點!
「敏荷……我回來了,我要你履行當年的承諾。」
當初……她記得──她說,雖然她不能跟他在一起,但她不排除跟他來一段一夜情,就如同當初他們在一起一樣。
她是這樣形容他們的關係,以一種輕蔑與不在乎的態度……但那不是她的本意。
他們在一起的時光是多麼的美好啊!
縱使多年來她面臨種種苦痛折磨,都不曾拋棄那段過往,因為那已經成為她的力量來源,成為她撐下去的唯一理由。
他氣她,她接受,因為是她對不起他。
如果當年再來過一遍,她希望自己能夠有更好的方法可以不傷害他,不傷害自己,不傷害週遭所有的人。
當年……
第二章
這個男人名叫狄凱恩,事實上這是他的中文名字,他是美國人,本名為凱恩·狄雷。
她認識他時是在她大三那一年。
說來有趣,相識時兩人根本不算一見鍾情,彼此對彼此甚至存有憤怒與較勁的意味。
沒辦法,這男人天生瞧不起女人,而她宋敏荷天生對於瞧不起女人的男人沒有好感。
於是兩人就這樣槓上了!
那一年,宋敏荷是學校學生會副會長,輔佐會長段齊峰處理學生事務,九月開學時,學校來了一批外國學生,狄凱恩便是其中之一。
事實上,狄凱恩年紀比她大上一歲,不過卻小她兩屆,從大一讀起。
後來她才知道,他天生資優,十六歲就高中畢業,然後跑去讀軍校,軍校畢業後才決定來台灣念大學。
他的年紀與外表比任何大一新生都來得成熟,再加上他受過軍事訓練的洗禮,高大強健的身材讓他鶴立雞群,一張嚴肅的面孔不輕易鬆懈,瞳眸中顯露敏銳的注意力與洞察一切的犀利。
不如這樣說,站在一般的大一新鮮人之間,他耀眼得讓人無法轉移目光,他渾身抖落著成熟穩重的氣息,與其他同學相比,就如同成獸及幼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