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歡欣氣氛自街頭蔓延至街尾,京城內無處不是熱鬧沸騰的迎接新年到來。
紅艷艷的錦燈高掛裴府內每處角落;屋內的琉璃燈火,如火紅的蛟龍般盤踞,
華麗驚人,奢華中帶有細膩,和庸俗的富豪不同,裴家人有一貫的尊貴品味,那是與生俱來的富貴氣息。
在歲末除夕夜,裴家六兄弟按慣例齊聚在卿顏齋吃團圓飯,可這六個男人今天卻臉色古怪,異於往年,好似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悅氣氛。
尤其以裴弁的臉色最為陰沉難看,直到所有菜完全上桌,他再也忍不住地開口喚道:「這是誰安排的?」
門外的奴僕如臨大敵,其中一個較年長的老管事趕緊入內。「請問大當家,菜有什麼問題嗎?」
「你們到底是怎麼辦事的?」他冷睇那名老管事。「現在給我算一算,這裡究竟有幾副碗筷?」
那人摸摸腦袋,小心數了一會後,才敢開口。
「回大當家,一共六副。」
裴家兄弟一起瞪向那個人,人人眼底和裴弁如出一轍的陰冷,老管事抖著唇,好半晌才又答腔。「不多不少。」
「六副?」裴弁拉高聲,臉色冷得比外頭的霜雪還凍人。「我再給你最後一次嘰會,小心數好,再出錯就掉腦袋。」
「一、二、三、四、五、六……」老管事頭皮發麻,算了老半天,才害怕地多喊聲。「七?」
「還不趕快去拿來!你拖拖拉拉做什麼?」
老管事這才恍然大悟,眾當家的臭臉究竟為了哪樁。
「少奶奶說將團圓飯留給六位當家好閒話家常,其它人不便打擾。」
「其它人?」裴弁口氣惡劣地問:「告訴我,誰是她嘴裡的『其它人』?」
「咱們也是聽令行事,府裡事務向來是少奶奶做主,小的不便過問。」
「難道我就不行?我是哪裡沒資格?」瞇緊眼,裴弁很想發作,最後還是忍了下來。「她人呢?」
「少……少奶奶在房裡。」
「她不跟我們一道吃團圓飯,待在房裡做什麼?」
見主子氣急敗壞地質問老管事,小廝也忍不住為他抱屈。「少奶奶在房內吃年夜飯,她說已經習慣一個人過年了。」
「叫她來見我,若她不肯過來,這頓年夜飯誰也別想吃!」裴弁冷冷吼道。
「是。」小廝領命,趕緊去新房請少奶奶出來。
「大哥,大嫂是不是不好意思呀?」
一旁剛睡醒的老五裴銓打聲呵欠,揉揉睡眼。
「不知道。」裴弁臉色鐵青得嚇人。
她究竟在做什麼?難得一頓團圓飯,她非得將自己搞得可憐兮兮,一副刻意遭人冷落的小媳婦模樣,打壞他所有興致。
「大哥,你別對大嫂凶巴巴的,你要知道,她從來都沒跟人吃過團圓飯,她早習慣這麼過,就算她嫁給你也改不了這習慣,對她而言,能吃這麼頓團圓飯是她這輩子的夢想。」裴渙坐在他對面,將裴弁的怒氣看得一清二楚。
「我有空,每餐盡量和她一道用,難道這樣還不夠?」若不是這陣子忙出貨,他也無須忙得天昏地暗,逼她祭出這種手段指責他的冷落!
就連裴家老四裴煜,也替自家嫂子抱不平。「你真不懂她。墨……」見兄長殺來一記怒氣衝天的陰狠目光,他連忙改口。「我是說嫂子要的和你想的,似乎不太一樣。」
「對啦,男女有別,不管是心裡想的、身上長的,都不同嘛!」老三裴曄嘻嘻哈哈地鬧著,招來底下人。「快快快!趕緊添一副碗筷,吃飯人多才熱鬧。」
始終不發一語的裴徹,這時冷冷的道:「你老是如此自以為是,真是讓人倒胃口。對於她,你的手段可說是低劣得可以。」
見他這麼說,裴弁咬牙低語。「你現在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嗎?」
「大哥,今天是難得的除夕夜,別和二哥吵嘛,被大嫂看到多不好意思。」老四裴煜打起圓場。
「是呀,大嫂還準備了咱們愛吃的菜,哇!大嫂什麼時候才會來呀,我口水都快流滿地了。」滿桌子都是他們兄弟愛吃的菜,老三裴曄眼底閃爍著光采。
正當其它兄弟討論起哪樣是自己愛吃的菜時,話少的裴徹又緩緩開口。「你們只顧自己,那她呢?她愛吃的又是哪道菜?」他問話既出,餐桌上熱絡的氣氛,立即降至冰點。
「對耶,她的呢?」其它人又開始咬起耳朵來,試圖回想她的飲食習慣,才發現對墨兒的所知少得可憐,除了她愛吃甜食,完全想不出她到底愛吃什麼。
裴弁這時才冷冷開口。「以後咱們若是有空,就多聚眾吧,別老是當誰要出遠門才湊在一塊兒。」
生性孤僻的裴弁竟吐出這句話,在場兄弟除了驚訝還是驚訝,爾後才想起小六說過,固執的大哥從來不會為人改變原則,唯有墨兒,才能令他妥協。
這時,墨兒站在門外,裴弁發現她到了,面無表情地朝她招手。
「過來。」
見他桌旁多了副空碗筷,墨兒愣了好半天。剛才小廝急急忙忙地找她,她還以為他對哪樣菜色不滿意哪!
裴渙連忙挪位子。
「大嫂!快點來,咱們擠一擠,還可以空個座位給你。」
「對啦,改天讓大哥訂張大桌子,現在位子小就將就點,反正天冷大伙湊在一塊正好能取暖。」老三裴曄將墨兒拉進門。
「忍耐點,大哥明天就去訂!」
「三哥,大過年的,沒有人做生意哪!」老五裴銓呵欠連連,不想壞他興致,卻忍不住提醒。
「那……那叫二哥做,他看起來手藝不錯,這小小木工難不倒他。」裴曄呵呵乾笑,矛頭轉向此刻不發一語的裴徹。
裴徹惡狠狠瞪他一眼。「我又不是做這個的!」他的手,除了造甕捏陶外,變不出其它花樣,還真是多謝自家兄弟抬舉了。
「是不是菜哪裡不好?」墨兒坐在裴弁身邊,難掩緊張神色。
她話一脫口,裴家男人宛如墜入五里霧中,完全不明瞭為何有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