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也罷,無論是真是假,我冷落了你倒是事實。」裴弁低頭望著她,目光銳利直逼人心。
「我交代廚房燉了盅雞湯給你補身。來人,端進來!」
小廝進來,將一盅熱湯擱在桌上便離開了,完全沒發現房裡暗潮洶湧。
墨兒聞到那油膩的味道,小臉轉白,湧上一股噁心,她拚命壓回肚裡,深怕被他察覺自己的異樣。
裴弁將她按在椅上,並親自動手為她舀了一碗湯。
她臉色鐵青遲遲不敢有動作,她知道懷了孩子這件事除了自己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然而,為何她會感到莫名的恐慌?
「怎麼了?還是你不肯接受我的心意?」見她臉色一陣青白,裴弁不動聲色地將湯匙塞進她手裡。
「沒有,謝謝。」在他凌厲的目光下,她別無他法,只能顫抖地喝下湯。
見她熱湯送進口裡,裴弁唇邊噙著殘酷的笑。「別怪我,這也是為了你好!」
「你說什麼?」墨兒突然一愣,她抬起頭來。
「快喝吧,怎麼停下了呢?」他眼底溫柔褪得迅速,轉眼滅了蹤影。
為了她好,為了她好……什麼意思?
墨兒扔下湯匙,震驚的看著他。「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我才倒想問問你做了什麼!」他大掌鉗緊她咆哮道。
「我沒有……」他掐得她好疼,讓她無力掙扎。
「是我交代不清楚,還是你忘了我的脾氣了?」裴弁瞇眼用力捉緊她。「為什麼不喝藥?為什麼耍這種手段?你真當我眼盲心盲看不到其它了嗎?」
她在他身下隱隱顫抖!她的噩夢,現下已成真實!
「墨兒呀墨兒,是你把我看得太簡單,還是把自己瞧得太聰明了?」他試圖回想這段日子以來,每一回,熱情的她總是讓他理智盡失,跌入她刻意營造的陷阱裡,他就是太過相信她,也太過自信驕傲,才會落在她的算計裡。「你別忘了我是
裴弁,你若真想算計人,也不該算計到我身上!」
「是你先無情無義,沒資格說我卑鄙。」她噙著淚水,頭一回在他面前翻臉。
「你何時學會罵人的本領了?」她的恬靜柔美,在他面前成了過眼輕煙。
「是我蠢,我以為你真的愛我,所以想為你懷個孩子。可是你卻……」她淚流滿面。
「我好傻,傻得認為只要用心就能感動你……我錯了!」
「你何時變得如此貪婪,不懂得知足?」他是否對她太過縱容溺愛了?
「我沒有!我只不過是想擁有一個完整的家。」突地,腹裡傳來一陣劇痛,她痛得渾身顫慄。「而你……卻不願給我!」
「我已經給你了!難道還不夠?」他鬼吼一聲,氣急敗壞。
在他的高聲咆哮下,墨兒疼得臉色發白,她冷汗涔涔,眼中寫滿悲憤。「我不過是想要個孩子,不過是想再有個和自己流著同樣血脈的親人,難道我有錯?」
「可你問過我嗎?我這輩子都不想有任何孩子!」他怒不可遏朝她吼道。
隱藏著真相,他仍是不願告訴她!她最好不要生育的實情!只怕她傷心。
「可是我要!我不要當你的傀儡。是你要我做自己的!」她雖痛得如遭人撕裂,卻倨傲得不肯低頭,她也有尊嚴,不能隨意讓人踐踏。
「只可惜,你這輩子是無望了。因為我方才讓你喝的湯,會為我們解決一切問題。」看見她強忍痛楚的樣子,裴弁極為心疼,墨黑的瞳裡隱藏了許許多多無奈。
「你好狠!怎能如此的心狠手辣?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呀!」墨兒兩眼噙淚,按著肚子,感受到體內的溫度漸漸消失。
裴弁漠然地瞧著她。「孩子?憑你能要什麼孩子?你拿什麼保證他的未來?」
「我會愛他,比任何人都還要愛他……我不像你,無血無淚。」
「愛?你連自己的未來都管不了,還高談闊論什麼愛不愛,活了這麼多年,你當真還看不清現實!為了你嘴裡所說的愛,你癡癡等候拋棄你的殘酷雙親,這些年來,你受了多少苦、多少罪?愛究竟讓你得到了什麼?
你對我說做人最苦,既然你都感到這般感歎了,何苦拖累小生命來這世上受盡煎熬?難道有我陪你,還不夠嗎?你要家,我給你一個終生的避風港,你要家人,我甘願陪你走入後半餘生,為什麼對你而言還是不夠?」
「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她痛苦爬起身,不停地朝他叩首,碰得額頭部是血。「只要能救他,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我求求你救他!」
在那一聲聲堅定的磕頭聲中,裴弁親眼見她將他這些年來苦心為她維護的尊嚴踐踏殆盡,他清楚感覺到心底某處似乎也被她狠狠地傷了……
「孩子、保住我的孩子……」她越磕越用力,血淚和在一塊分不清彼此的差異。
「你要的,這輩子我給不起。」那雙黑瞳益發無情,眼睜睜看著她最後因無力而倒下。他心已死,在她不甘心的合上眼時,也一併將他的情感給帶走。
他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渾身疲乏得好似歷經一輩子的苦痛,加諸在他身上的種種鞭笞,是她無意留下,卻造成極痛的烙痕。
他的愛情,已經逐漸逝去……
「來人呀,少奶奶小產了。去請崔大夫過來!」
他的話,沒有溫度,像座千年不化的冰山,終不見暖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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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感覺好些沒?」崔翇見她幽幽轉醒,頓時鬆了一口氣。
墨兒沒有答腔,一逕盯著床頂,好似靈魂出竅,這裡不過是具空殼。
「還有哪裡不舒服?」對於她的木然,崔愛並不意外,她整整昏迷三日,身心俱疲受到嚴重打擊,這並非一時半刻能醫好的病痛。
「我的孩子沒了……」她的話聲,恍若在深淵谷底飄盪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