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兒,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些。」見她一臉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崔翇看在眼裡也很痛心。「但你別這個樣子,好嗎?」
「崔大夫,我好難過、好想哭,可是哭不出來,為什麼……」她目無焦距,彷彿心底的另一個自己已然死去。
她的問題他答不出來,又或者說他害怕給她答案。「墨兒,你堅強些,別再東想西想了,好好保重身子。」
「那麼你告訴我,誰可以給我答案,是裴弁嗎?我要去找他,就算捨棄尊嚴,我也要求他……」她話說得極輕極淡,好似轉眼間便會隨風逝去。
「墨兒!你何苦如此傷害自己?」
「我只是想要我的孩子,有什麼不可以?」
「不要再想孩子的事了!你好好休養吧!」
「你的安慰好奇怪,你應該說我還年輕,想要孩子以後有的是機會。你為什麼不說呢?」
「墨兒……」崔翌欲言又止。「我求你別這樣子。」
「究竟是誰容不了我的孩子?是可恨的裴弁,還是你這個幫兇!」她的話裡有著太多太多的怨恨。
「沒有人!孩子沒了就是沒了,即便你再恨,他也回不來了。你理智點,不要再活在愁怨之中,別讓它成為你生命中的傷口。」
「我要的,沒有不切實際,為什麼他連讓我留下孩子都如此吝嗇?」她兩眼發直,心頭的恨糾纏得她喘不過氣來。「他何不讓我跟孩子一起走,圖個痛快?」
「墨兒!相信我,大當家他也不想這麼做的。」
「但是我卻親眼見他抹煞掉我的所愛!我好恨好恨他!」她痛徹心扉的大吼出聲。
「墨兒,你別這樣。」
「為何我連發洩的權利都沒有?我是個失去孩子的母親!那麼你告訴我,現在我到底該怎麼樣最適合?」
她甩開他的手,不想再見到跟裴弁有關的人事物,她做不到保持理性,她無力再裝模作樣。
崔翇啞口無言,無力平撫她的怒火,如她所言他也是幫兇,幫著裴弁摧毀了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
「你走,我不要看見你,我不是聖人,我不想恨你,卻控制不住自己。」
「墨兒……」崔翇無言了。
「你可曾想過,當一個做母親的知道自己無法保護孩子時,有多痛心、多氣憤自己的無能嗎?那並不單是從身上刨下一塊肉來那麼簡單,而是將愛他的心全數抹煞掉了。崔翇,你和裴弁對我何其殘忍,那根本是比凌遲還要痛苦的極刑。」
「若你恨,恨我就好,別恨裴弁!」
「你知道嗎?我對他的恨,更甚於你,這輩子只會增不會減。你走吧,我累了,真的好累好累。」
崔翇如她所願,靜靜地離開,他向前來服侍的婢女簡單交代幾句,不敢妄加逗留,徒增她傷痛。
「少奶奶,小的熬些了鹹粥,請你趁熱吃點吧,你已經整整三日未進食,這樣下去,只怕身子撐不了。」 崔翇走後,小婢女拿著一碗粥勸她。
墨兒望向婢女那張陌生的臉龐,神態冷淡。「原先服侍我的人呢?」她不想在這個時候面對不熟悉的人。
新來的婢女略帶不安,結結巴巴的說:「她……她回鄉了,她說想回鄉下的家裡,大當家同意讓她離開。」
「她父母雙亡,也無兄弟姐妹,回哪個家?」
「我……小的不過是按照大當家的意思做事。」
「那也是脅迫我的手段之一嗎?」墨兒噙著冷笑,扭過頭拉高錦被將自己密密實實地蓋住。
「少奶奶,請你多少吃些東西好嗎?別折磨自己。小的不想和先前的人一樣,真的不想,求少奶奶不要為難小的,好嗎?」
墨兒聽到她話聲顫抖,探頭出來見她害怕得猶如驚弓之鳥,好似身後有只惡鬼索命般恐慌。
「我不知道為什麼大當家為何懲罰之前的姐姐,她被人綁在樁上,亂棍齊下,她哭著求救,可是我無能為力,我什麼也不能為她做……我們都是窮苦人家,不過是想討口飯好過活,我們不貪太多,僅是想圖個安穩。」小婢紅了一雙眼,聲淚俱下,兩膝跪地,只想為自己的好姐妹討個公道。
「她現在被打得僅剩一口氣,若撐過去算幸運,若熬不過去就是注定。我會為她祈禱下輩子能投胎到好人家做千金小姐,別再像螻蟻般命被別人捏在手裡。」
墨兒見她泣不成聲地道出滿腹心酸,沒想到裴弁竟要她背負另一條寶貴的人命以牢記自身的錯誤,那無辜的人,終因她的無知而受累。
「少奶奶,請好好珍惜自己,不僅是為了你,還為了我們其它人……」
聽見那一聲聲響亮的磕頭聲,她幾乎忘了自己曾經也是這般辛苦過,只可惜那個殘酷的男人從未給她條生路,終將她推入這無盡的萬丈深淵中。
她睜著眼,見那名婢女不斷磕著頭,這段日子以來遲遲不肯清醒的她,某個念頭正逐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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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弁推開房門,手裡捧著幾套新做好的春衣,顏色粉嫩、樣式做工皆上等。
今天中午,他特意提早回府,想看看她今日心情是否好轉些。哪知整個房裡不見她的蹤影,只見桌上散落幾塊繡布、針線。
「墨兒……你在哪裡?」裴弁心底莫名的發慌。
他找遍房裡內外,卻意外見到一隻造型奇巧的木匣中遺落一隻小孩的襪子。
他顫抖著拿起襪子,害怕再也見不到她的蹤影,怕她會選擇離開他。
不!她不可能會遠走,因為他是如此可惡,一旦恨一個人,要再放手絕不會如此簡單。
「墨兒!你在哪裡?」
「大當家?」聽見他大聲咆哮,底下服侍的小婢趕忙跑了進來。
「少奶奶人呢?」他紅著一雙眼,怒氣衝天。
「少奶奶在房裡睡得正……」小婢探頭,沒見到床榻上的人影,一雙繡鞋擱放得整整齊齊。「少奶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