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怎麼會變得這麼醜?
不行,他可以忍受她的邋遢,她可沒辦法。
雖說每早起床,他總是會幫她梳頭綁發,但卻絕對不幫她上妝,說是怕妝會影響氣色的判斷,但以前也是他說,抹點唇膏會讓她的氣色好一點的。
走到梳妝台前,拉開她的小小化妝盒,取出他去年送的唇膏,正打算要抹上,忽然感覺腹部震起一陣難抑的痛,由一個點擴大到整個下腹部,恍若有什麼東西要從體內剝落般地痛楚,教她氣喘吁吁地跌坐在地上。
突地,下部一陣濕熱。
欸,羊水破了嗎?
她低頭一看,映入眼簾的竟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啊啊……」她單手抵著床,想要爬到床上打電話給連仲衍,卻渾身虛軟無力,愈來愈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擱在床頭櫃上的電話離她愈來愈遠。
抬手抹去滿臉的冷汗,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陣漆黑,她聽見「咚」的一聲,感覺意識快要拋出體外。
不行、不行,她要是真的在這個時候離開他,他怎麼辦?
他好不容易撤去心防,好不容易有了喜怒哀樂,懂得哭泣,要是她真的不在了,他一定會變回原本的樣子,不對,一定會變本加厲。
不可以啦,她不想看他變成那個樣子。
誰,誰來救救她……仲衍……
*** *** ***
正走進一樓店面的連仲衍不由得回頭探去。
「怎麼了?」坐在候客區的連伯凱懶懶地問著。
「我好像聽到誰在叫我。」那聲音好像是齊家,可是她在三樓,她的房間又在店面的正後方,就算她打開窗戶喊,他也聽不見她的聲音,況且她也不可能這麼做,她在這裡住了三個月,向來不會打擾他工作。
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好不安。
不,不會有事的,這三個月不都平安無事地度過了,相信她肚子裡的小傢伙也會乖乖地才對。
「嗄?」連伯凱微挑起眉,正要取笑弟弟時,卻瞥見走進大門的人。「敏爾、上官,你們回來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來,連敏爾一身清爽,手裡拎了個小旅行袋,而上官迅則是狼狽地拖著兩三隻行李箱跟在後頭,但臉上的笑意卻濃得可比外頭的驕陽。
「對啊,累死了。」連敏爾甩了甩一頭大波浪褐髮,將旅行袋往大哥身旁的桌上一擱,在袋裡頭翻找著東西,邊問:「二哥,齊家呢?」
「她在房裡休息,不准拿甜食給她。」連仲衍警告道。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妹妹老是趁他不注意時,偷偷塞小甜食給丫頭,而如果是從國外飛回來,更是不忘帶回當地土產甜點。
「我知道。」呿,這麼信不過她嗎?「我只是要拿今年秋天剛上市的唇膏給她。」
「去去去。」連仲衍揮了揮手。
連敏爾隨即蹦蹦跳跳地上了三樓,開了門便喊著,「齊家,我回來了,你在哪裡?」聽她沒答腔,她直往她的房裡走去。
「齊家?」打開門,卻沒見她躺在床上。「齊家,你在廁所嗎?」
連敏爾拿著唇膏走進房內,卻踩到一個硬物,低頭一看,是支唇膏,下意識地往前探去,突地瞥見一攤血,杏眸圓瞠。
「啊——」
*** *** ***
手術房外異常的闃靜。
眼前那扇門,分隔了生與死,是靈魂來去的驛站。
坐在外頭的連仲衍,握緊的拳頭擱在腿上,雙眼聚精會神地盯著那扇門,感覺時間流逝緩慢,一秒被拉成一個鐘頭般的久遠。
突然覺得昨天以前的記憶也變得好遙遠。
他不記得她昨天跟他說過什麼,只記得他剛才握著的小手,柔軟無力冰冷得教他心驚膽戰。
她慘白如紙的容顏沒有半點痛苦,像是睡著一樣。
拳頭緩緩地鬆開,覆在他疲憊的眼上。
他聽見她的聲音了,不是嗎?他明明聽見了,他應該在第一時間衝上樓的,而不是等到敏爾發現……要不是敏爾剛好回國,想上樓看她,等到他下班回家時,迎接他的,豈不是一具冰冷的……
明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她今天還笑鬧著跟他討甜食吃,還說她要等他的,為什麼才一轉眼,她便緊閉著眼,像是睡進他伸手不可及的世界裡?
老天啊,請別這樣對他,他是如此膽怯又害怕失去,他的手裡什麼都沒有,請不要將喜歡挽在他手上的女人帶走,別讓他這輩子最寶貝的女人離他遠去,一旦失去她,他沒有把握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從沒如此深刻地愛過一個人,在他緊閉心門之後,再沒有任何人能夠讓他如此牽腸掛肚、魂牽夢縈。
他願意用所有的一切交換,只要她能夠安好地回到他身邊,要他犧牲什麼,他都不在乎。
一直都是她在為他著想、為他擔憂,現在請讓他也能為她做些什麼吧。
他什麼都願意做,只要能夠救回她,他什麼都願意!
「仲衍。」
他像是沉進水裡,喚著他的聲音聽來不真切,怔愣地抬起眼,眼前卻是一片模糊失焦。
「仲衍!」連伯凱用力地搖著他。
「大哥,你小力一點啦。」連敏爾連忙在一旁阻止,坐到二哥的身旁。「二哥,齊家到現在都還沒出來嗎?」
他無力地搖著頭,這才發覺齊媛、念野和他的岳父都趕到了。
「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不是一切都安好的嗎?」齊嬡看著冰冷的門,渾身止不住地輕栗。
「不知道,就突然血崩了……」連仲衍沉痛地閉上眼,齊家躺在血泊中的畫面立即跳出,深深地折磨著他。
「你到底是怎麼照顧的?」齊振國情緒幾乎失控,一手揪起連仲衍。「你說你可以就近照顧她,我才答應讓她跟你住在一塊的!」
「爸,不要這樣。」齊媛趕忙抓住父親。「仲衍也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