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後,手上提著兩桶水的藍韶安,出現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當然,老師是公平的。
站在他身旁,同樣也是提了兩桶水的傢伙,正是他的「桌伴」兼宿敵。
即便罰站的時間並不長,他們也沒打算放過這個再戰的機會。
等到下課鐘響時,級任鍾老師走出教室外,先是一愣,再是火冒三丈,因為她看見門外兩個同是落湯雞的罰站學生。
「利用午餐時間,一人交一篇五百字作文給我,題目叫做『如何友愛同學』。」
*** *** ***
午餐時分。
為了維持用餐時的好心情,鍾老師並沒有規定學生一定得留在自己的位子上吃飯,於是這個時段,也是最容易拿來看出學生人氣好壞的時候。
最普遍的是兩兩相對的情況,若是獨自進食,就是人緣太差。
而若是被圍成了蜂窩狀的,那坐在最中心位子的,肯定是班上的風雲人物,小小社會裡的孩子王。
此時教室的左後角就有一個大圈圈成形,坐在圈子中央,一隻手吃飯還能一隻手寫字的,正是衣服及頭髮都還半濕著的藍韶安。
「藍韶安,還剩下多少?寫快點啦,午休鍾就快要打了。」
開口的是坐在藍韶安對面,正在埋頭苦幹吃便當的謝遜。
上學對謝遜這孩子而言,吃飯最大,睡覺第二,下課搶鞦韆第三。
如果在打鍾前藍韶安還沒能寫完他的「懺悔文」,是會影響到他的睡覺時間的,原因無他,只因這位同學現在正賴在他的桌子上吃飯兼寫字。
藍韶安抬起頭,冷冷彈指,彈掉了謝遜說話時噴飛到他作業本上的飯粒。
「如果你能少下點『人造雨』我才有可能再快一點。」
「不是我在說啦,藍韶安……」謝遜再開口時刻意調開了方向,別讓自己的「雨水」拖慢了對方。「你們老是這個樣子下去,也不是辦法。」三天兩頭害他又是遭「流彈」波及又是擔心不能夠睡覺,年紀小小、煩惱多多,是會害他長不高的。
「是呀,藍韶安,你幹嘛和范綠綠那麼不對盤?」說話的是另一個同學。
「何止是不對盤……」另一個人接腔,「那根本叫前世的仇人,今世的冤家。」
被圍攻的禍首懶懶出聲,「沒什麼原因,就是看她不順眼……」
說話時他手並沒有停,向來自恃反應靈敏的他,一顆心總能分成好幾個用,即便筆下寫的是——既然有緣當同學,就該要好好珍惜,要學習螞蟻的精神,懂得團結互助,好讓班上在校內各項比賽裡都能拔得頭籌!
他嘴上卻說的是——「呸!女生不像女生!」
「誰說范綠綠不像女生的?」
一個男同學偷瞄了坐在另一頭,讓幾個小女生給環簇著的女同學,眼裡寫著不贊同。
「她的眼睛像女生、鼻子像女生,連嘴巴也是。」而且還是一個長得挺好看的女生,雖然說實在是太恰北北、太「強壯」了一點。
「你耍白癡呀!」藍韶安撥空給對方送去一記白眼,「我說的是她的個性。」
是囉!
天底下有哪個女生會被老師打,不哭,被男生欺負,立刻回扁,聽老師說超感動的故事,點頭打瞌睡,甚至在解剖青蛙的時候,舉手要求劃下第一刀的?
謝遜微張大嘴接下話,「就因為她不像女生你就討厭她?你不覺得這個理由很奇怪嗎?」邊說他邊搖頭,「就好比是一群豬囉,一定是有胖也有瘦,你總不能因為其中一隻太瘦,瘦得不像是豬,你就硬要說人家不是豬,還要故意去找它的麻煩吧?」
藍韶安沒抬頭,懶得去響應這種「豬頭豬腦的豬問題」,他只是低頭強調道:「總之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在六年甲班裡如果有想和我藍韶安做朋友的,就不許再說那個『飯粒粒』的好話。」
簡單一句話以霸氣作結,讓周圍的人都乖乖地沒了聲音,包括一心想調解,以求得平靜校園生活可過的謝遜。
唉!沒救了!這兩個!眾人搖頭作鳥獸散,準備去刷牙漱口等睡覺了。
只留下了個被罰寫懺悔文的藍韶安,不悅心道:是囉!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大家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他和那個「飯粒粒」是在四年級時開始同班的,之前只是聽說她和他同一屆,同樣都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
等到真的碰了面,他才發現她比傳說中的還要瘦、還要高,活像一根長竹竿,比同齡的小女生要高出半個頭,差不多和他一樣。
怪的是她明明生了一副水靈靈的女性五官,卻老愛留著一頭伏貼著頭顱的削薄短髮,以及擺出那副毫無女孩子味的酷酷表情,無論是從正面或是從背面看,第一眼都會讓人將她給錯認成是個男孩子,直到她開口說話。
還有她那雙「鳥仔腳」,細瘦得不像話,活像是風吹了就會斷,讓他想起了大力水手卡通裡面的奧莉薇。
只是奧莉薇愛尖叫,范綠綠可一點也不愛。
不過千萬別被她看似荏弱的外表給欺騙了,這女人八成是吃大力水手的菠菜長大的,才會有那樣的硬拳頭,和一副打死不服輸的蠻牛拗性。
有關於這一點,沒有人會比當了她兩年多「宿敵」的他,更加清楚明瞭的了。
為什麼會那麼討厭她?
被眾人問到連自己也想問了——為什麼會那麼討厭她?
藍韶安一邊寫字,腦海裡的畫面自動切換到了兩人結緣之初……喔,不!該說是結怨之初——
「嗨!你好!我叫藍韶安!」
當時他率先向她伸出載滿友誼的手,還附贈了一臉親和力超強的陽光笑容。
當慣了班長的藍韶安向來有著領導氣質,在和班上女同學相處時,總是比其它的男同學顯得大方,不會有莫名其妙的異性排斥,也不會覺得彆扭不自在,不論性別優劣,朋友就是朋友,他總是如此坦蕩蕩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