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光了?看著那只空無一物的杯盞,初天緯眉宇微擰。
被他掌風掃成重傷的她,他不信她具有將蒙汗藥化解的內力。抑或是這種粗淺的蒙汗藥,根本就不被她放在眼裡?將視線調向她的背影,卻在此時見她身形一晃,往前倒去。
初天緯立即掠至她身旁,及時接住她軟倒的身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昏沉睡去的面容。
讓他都著了道的她,竟察覺不出茶有異狀?
專擅毒手的羅剎門,竟被這小小蒙汗藥製伏?
怎麼可能?
*** *** ***
頭重得像有千百支槌子在敲,擷香一翻身,腦中傳來的暈疼讓她忍不住呻吟。
「疼……」嚶嚀一聲,彎長的羽睫輕揚,渙散的瞳神轉了轉,良久,才找到了焦距。
週遭的擺設好熟悉,是擷香閣……
擷香閣?!
她心頭一驚,不顧頭還痛著,急忙坐起。
此時,房門被推開,踏進門的嬤嬤一臉驚愕。「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擷香怔怔地看著嬤嬤。她、她也想問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事情還順利嗎?」嬤嬤走到桌前坐下,將手中的賬簿放到桌上。
擷香腦海中一片混沌。「我是什麼時候送走采環的?」
嬤嬤像看到鬼怪般的看她,而後翻了個白眼。 「今天早上吶,你是睡傻啦?醉月樓待會兒要開門,我才把賬冊拿來啊!」 」
怎麼可能?她應該還在四十里外的小道啊!心念一動,擷香倏地跳下榻,衝到鏡台前,鏡中再熟悉不已的面容映入眼簾。顫著手觸上臉頰,那柔嫩的觸感宣告著不爭的事實。她的人皮面具呢?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她的舉動讓嬤嬤完全摸不著頭緒。
「沒有……」擷香搖頭,她不敢說出遇到初天緯的事。「很順利,采環嫁了個好對象。」
「你和品頤都只顧著幫樓裡姑娘著想,有沒有想過你自己?」看著她,嬤嬤心疼地歎了口氣。「品頤找到她要的人,你也要為自己多想想,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擷香怔住,這些話,勾起她一直逃避不去想的問題。
樓裡的姑娘一個個在她和品頤的安排下出嫁了,但她呢?到何時才能遇到一個真心愛她的人?
那雙如鷹的黑眸驀地竄過腦海,白日那愉悅清朗的笑,似乎還在耳際迴盪。擷香臉一紅,連忙將他的面容硬生生抹去。她怎麼會想到他?想起他那冷傲的神態,恨他都來不及了!
但……他今日對一名陌生老嫗,態度卻和煦得讓人如沐春風。雖沒抬眼看他,但她可以想見,向來冷冽對她的眸光,該是溫文有禮的。再想到他特地為她療傷的舉止,她的心,好慌、好亂。
如果是在其它地方相遇,他還會像初會時那般輕鄙她嗎?
怔忡間,擷香沒發現,她的胸口帶著些惆悵,有種連她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情愫,在心湖悄悄地泛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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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時刻,客棧裡門庭若市,客人的點菜聲和跑堂的吆喝聲交織成一片熱鬧的景象。
「掌櫃的,我有東西要交給三樓的初爺,請問他在嗎?」
忙著會帳的掌櫃頭連抬也沒抬,只眼角一瞥,櫃前男人單薄瘦小的身形讓他完全不放在心上。「初爺下午回來後又帶著人出去啦,要不你把東西留下,我轉交給他。」
「沒關係,我晚點再來。」那人陪笑,退了開去。
無暇理會,掌櫃自顧自拿起算盤打得辟啪作響。
忙得快翻天的客棧,沒人留意到,那抹瘦小的身子,悄悄地上了三樓,消失在走廊那端。
「三樓西廂房……」嘴裡默念著,還不住留意四周的動靜。
腦袋晃來搖去,害得冠帽滑了下來,連忙用手扶住,見四下還是無人,那張心虛的小臉才吁了口氣。
她不像品頤穿慣了男子裝束,穿起來半點也不英挺不說,還零零落落的活像街角的小癟三。擷香將冠帽扶正,躡手躡腳地續往西廂房去。
帶了人出去,正合她意啊……她悄悄將西廂房的門推了條縫,瞇起眼看,見裡頭昏暗暗的沒半條人影,靈活一閃,房門又悄無聲息地關上。
動作過大,冠帽滑了下來。
嘖!又掉了。擷香不耐地一把扯下,隨手塞進長袖裡。瞇著眼,在昏暗的房內四處搜尋。
品頤走了,可沒人幫她再做張面具啊!何況不能落了把柄在他手上的。探得他住的地方,萬般思量,化為勇氣,促使她瞞著嬤嬤,夜探敵營。幸好他不在,不然下一步棋她還想不到怎麼走呢!
腳一邁,踩著了拖地的衣擺,狠狠往前撲去,情急下她連忙扶住一旁的桌子,小腿骨卻收勢不及,重重撞上椅角,撞得一張小臉扭曲變形。
疼、疼啊,張大了嘴無聲慘叫,她扶住腳,疼得眼角都滲出淚來。
都怪那姓初的傢伙!要不是他,她怎麼可能臉上面具沒了?怎麼可能得冒險來做這雞鳴狗盜的勾當?怎麼可能還撞疼了腿啊!
怒意稍稍化減了疼痛,擷香牙一咬,繼續找尋,一雙手在黑暗中細細地摸上了房中的擺飾。
拉開木櫃第一層,迭放整齊的外袍,被她粗魯翻亂,沒有。
另一層,疊放整齊的單衣和外袍,又被她粗魯的翻亂,沒有。
第三層,好重!用力拉開,一本本年代悠久的籍訣,武譜。被她胡亂丟在地上,沒有。
武功都那麼強了,還看什麼武譜啊!她氣呼呼地拉開最下一層。
又、很、重!孫子兵法、四史、六經,她連翻都懶得翻,又用力推了回去,沒有!。
她氣結地坐在地上,覷見一旁的床,連忙爬起,踢了鞋,跳上了榻,抓起枕頭被褥又是一陣亂翻,還是沒有。
專心一意的她沒發現,原本沒人的房內,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眼帶笑意地將她手忙腳亂的動作收進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