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晶瑩的淚讓立於門邊的黑影眼中閃過一抹心疼,身形一晃,立刻足下無息地出了房門。
「情況不會變的,嬤嬤為了護我們,定會用盡方式不讓我們出面。」她瞭解品頤的感覺,那種力不從心的懊悔,狠狠啃蝕她的心。「嬤嬤從沒怪你離去,她只擔心你的安危,只要你過得幸福,她就已經滿足。」
她慶幸那日品頤不在,會武的品頤不像她只會胡亂攻擊,若她出手,逼於自保的端木柏人定會痛下殺手。
「為什麼我們做盡善事,卻要遭天如此折磨?」海品頤重重捶榻,心中滿是怨懟。「老天竟如此不公?」
「不要這樣,嬤嬤不會想見你傷害自己的。」連忙護住她的手,擷香心疼勸道。「嬤嬤這一生太苦了,讓她好走,來生能夠平凡幸福。」
海品頤點頭,悄然落淚。
「你們怎麼回來了?」擷香問道,心頭的憂慮讓她掙扎是否該開口問那件事。
「我們喬扮成走方郎中,只在京城近郊遊走,聽人說官兵包圍醉月樓時急忙趕回,但已經太晚了。」海品頤沉痛道。「我們沒料到這件事竟會有端木柏人插手,以為只要我和遲昊離開就能讓醉月樓脫嫌,誰知……」
深吸口氣,擷香決定提問。「品頤,你知道羅剎門嗎?」
海品頤僵了下,輕歎口氣,才緩緩點頭。「遲昊曾是羅剎門人,我會藥、易容,都是他以前教我的。娥貴妃那事是羅剎門受宮中高官收買所為,遲昊之前就是因為剷除羅剎門又遭初天緯追捕,才會受傷功力盡失。」
她的坦言讓擷香無語,看著品頤修長的手指緊握,她的心裡已沒有任何想法,她只希望至少有一人是幸福的,至少品頤是幸福的就好了。
「他對你好嗎?」
海品頤揚起笑,向來淡然無求的臉上有著難掩的幸福光輝。「他從不對人好,但,我知道,這樣就夠了。」
她的幸福,感染了她。她能體會嬤嬤那時所說的話了,能見品頤如此,她什麼都不怨了。
「風頭過後,醉月樓裡的姑娘交給你安排。」擷香緊緊地握住品頤的手。
她不能讓品頤知道她答應了端木柏人的脅迫,犧牲的事由嬤嬤和她來擔就好,品頤要替她們好好地過下去。
「等官兵退了,我們就收了醉月樓。」海品頤點頭,微微笑了。「我知道有幾個不錯的人選,還需要你扮媒婆呢!」
張家村來的張媒婆是吧?酒糟護手,我記得很清楚。
他的溫醇笑語在耳際迴響,原以為心死乾涸的淚,又泛上眼眶。她無怨了,即使此生和他及品頤都再無相會之日,她都無怨了。
趁品頤說著如何安排的計劃沒有留心,她連忙將淚拭去,揚笑點頭。
*** *** ***
「初大人,吃點東西吧!」地牢內,昔日屬下吩咐守衛開了牢門,將晚膳送進。長官的際遇讓他們不勝唏噓,明明盡忠護主,卻落得如此下場。
原本垂首閉目的初天緯張眼,深湛的眸色讀不出思緒,隱然散發的冷靜氣勢完全不似階下囚。
「別靠太近,你要是讓他拿住要挾我可不會管你。」守衛在外喊。雖說那人用鐵鏈煉住,但他身懷絕技的傳聞仍讓他覺得不妥。
「你閉嘴!」屬下怒聲回道,將提籃推近了些。「大人,放心吧,弟兄們正準備將證據交由信王爺直呈聖上,事情會有轉機的。」
「那太慢了。」初天緯輕道,緩緩轉動被鐵鏈繫住的手腕,眸中閃過精銳的光。
「什麼?」那似自言自語的聲音聽不真切,屬下又問,還沒得到任何回答,卻讓猛然響起的金屬撞擊聲給嚇得怔愣當場——
初天緯雙腕反轉攫住鐵鏈,運勁使力,沈聲低喝,將鐵鏈自牆上拉斷,造成牆上龜裂,碎石沙塵不住自碎裂處崩落,他又運勁將繫住雙腳的鐵鏈拉離,轉瞬間已獲得自由。
牢外的兩名守衛嚇傻了,正要張口喚人支援,初天緯卻搶先一步拾起提籃內的筷子分別朝二入射去,點住穴道,頓時動彈不得,只有睜得老大的眼對望,冷汗不住滴下。
「大人!」屬下回神驚喊。「不可,請三思——」
語音未落,初天緯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下他腰間佩刀,手腕靈動翻轉,銳利刀鋒貼近他週身,逼得他步步後退,不消多時,大腿已被劃了一道長口,鮮血直流,他痛得跌坐在地,滿臉不可置信。
「大人……」難道大人真與羅剎門勾結,為了逃離竟對他痛下毒手?
初天緯沉著臉,來到他面前,刀架在他脖子上,用身形的優勢擋去牢外守衛的視線。
「你奮力抵抗過了,卻不敵賊人攻擊,懂嗎?」初天緯抑聲道,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語調低語。
原本顧慮到身為御前統領的身份不能以身試法,兼之上前攻擊的都是自己屬下,若沒拿下他反而會害一干人等受罰,那時他才沒盡全力反抗,被人擒進天牢。
但既然得知端木柏人的意圖,他怎能什麼事都不做,就這麼見事情的走向完全如他所願?時間已迫在眉睫,等信王爺說服皇上再派兵圍剿,羅剎門餘孽早已逃逸無蹤,只會更加定下醉月樓的罪名。
他不能坐以待斃,他要用他的雙手護著她,即使這樣會墮入萬劫不復的罪名,他也無懼,只要她能安全無虞,就算犧牲自己性命他都甘之如飴!
「大人……」屬下頓時心頭雪明,大人在為他製造奮勇殺敵的假象,不讓自己逃獄的事連累到他。
「讓你受痛,抱歉!」初天緯運轉刀鋒,在他身上增添數道刀口,恰到好處的力道絲毫沒有傷到他的筋骨。
初天緯快步走出牢外,重達近百斤的鐵鏈拖在地上發出沙沙聲,在他身上卻似無物,完全阻不了他的動作。他走到守衛身旁,蹲身搜出掛在腰際的鑰匙,將繫於四肢的鐵鏈完全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