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地說;「她是七哥要保的人,我不能殺她。」
「是你那個七哥和你親,還是朕和你親?」聖慕齡的右手快如閃電,從他的腰間將長劍猛地抽出,轉身斜劈下來。
令狐舞人長臂一伸,將他腰帶抓住,硬生生將他拉開,但是他的劍鋒已經掃過賀非命的脖子,劍鋒銳利,將她的皮膚劃開,一串血珠驟然滾落。
賀非命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刺痛,但她只是用手掌摸了摸傷口處流出的鮮血,面無表情地說……「這就是我非要參與宮廷鬥爭的結果。非命非命,無非是讓自己送命。」
門外有人影閃入,一隻熟悉的大手蓋住她的傷口,緊接著是布帛撕裂的聲音,她的脖頸被人纏上了一截白布。
「舞人,拉陛下出去!叫太醫!」
令狐笑的聲音響起,賀非命看著令狐舞人將還在盛怒的聖皇強行拖走,聖皇還意圖掙扎地衝過來,令狐舞人在他的背後一點,聖皇就頹然倒在他懷裡。
「你來遲了。」她平靜地轉動眼睛,看著身邊這位袖口殘破,衣擺上還有些灰塵的男子。「和人動手了?」
他也淡淡地回答,「陛下的貼身禁軍,要脫離他們費了點手腳。」
「哦?原來這宮中也不是人人都聽你的話。」她嫣然一笑,「總算在我臨死之前,也親眼看到一次你衣冠不整的狼狽樣子。比起你平日那種完美無缺的風儀,現在的你,更像個人了。」
「誰說你要死?」他的寒眸凝固在她的臉上,按著她傷口處的手掌似有意地用力按了一下。「誰同意你死?」
「陛下同意了。」她望著他,「你再強,能強過陛下嗎?」
「你想讓我們君臣為了你失和?」他瞇起眼。
「不敢。」她笑笑,「我是什麼人?沒有傾城傾國的美貌,也沒有絕代風華。今天早上,我連鏡子裡的自己都不敢看,醜陋如斯的我,可沒有任何自信能挑動你們君臣失和。」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許久之後,說出一句,「不要小看你自己。」
「嗯?」她挑起眉梢,淡淡一笑,「我不懂大人的意思。」
「不懂?」他哼了一聲,又站起身,「在這裡等我,我去和陛下談。」
「談什麼?」她想叫住他,但是他並未停步。
賀非命轉過身,身後依舊是那面銅鏡,只是鏡子裡的女人,雖然憔悴,眼中卻是不可抑制的異彩,如四散的流光,美艷不可方物。
該是結束一切的時候了。
*** *** ***
聖皇雖然已經清醒,但是餘怒未消。
「誰把丞相放出來的?」他站在殿中,大聲斥責,「朕說過,誰要是放丞相出門一步,就要死一人!」
「陛下就算是殺光了聖朝的人,微臣還是要離開這間大殿。」令狐笑出現在殿門口。「殺人,是留不住人心的。」
「不殺呢?不殺難道就可以留住人心了嗎?」聖慕齡袍袖一揮,喝道;「都給我退下!」
殿內依然只剩下他們兩人,就同剛才一樣。
聖慕齡喘著氣,冷笑道;「到底是兄弟連心,本以為舞人早已對朕唯命是從,關鍵時刻,他居然會不讓朕殺那女人,只因為他認定那女人是你的人。」
「舞人的心並未背叛陛下,但是是非曲直總要弄個明白。」令狐笑說;「當初是陛下要召她入宮,風風光光的冊封大典之後,不過一個多月,陛下就要殺她,傳出去,以後誰還敢嫁入皇家?」
「朕從來都不希罕那些女人!朕要的只是你的心,你這個人!」
他每次聽到這樣的話都是面無表情,「微臣很感念陛下的知遇之恩,但是微巨不得不再次說明,微臣只是陛下的臣子,而不是陛下的情人。」
「夠了!這樣的話朕已經聽厭了!聽膩了!」
令狐笑淡淡回答,「這樣的話,微臣也講厭了,講膩了。」
聖慕齡衝下來,緊緊捏住他的雙臂,「你明明知道朕,知道我和舞人混在一起是為了你,娶那個女人,是為了你,這朝廷之上,以前我對你所言所講無不應允,都是為了討好你!為何你的心像塊冰?就是砸不開,化不掉!」
「陛下和舞人在一起並不完全是因為他像我,而是因為舞人與陛下的確命中有情有緣;陛下娶賀非命,雖然是為了和微臣鬥氣,但也是帝王后宮穩固之道,可以告慰先祖;陛下在朝廷之上對微臣所言所講的應允,不是為了討好微臣,而是為了聖朝的大業。這些事情,陛下請不要都掛一個看似冠冕堂皇,其實荒唐可笑的贅名放在前面,強說與微臣有關。」
「好,這一切你都要否定掉。那你坦白告訴我,那個女人,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麼?」
令狐笑沉吟片刻,「她是微臣這一生都難尋的敵手。」
「是敵手,還是那個可以跟在你身邊,與你並肩而行的人?」
他微垂下眼瞼,只說;「微臣有一個不情之請。」
「既然是不情之請,朕不會答應的。」聖慕齡又端回身為王者的架式,人似寒冰,「我知道你想求什麼。你想要朕放過她?是嗎?朕告訴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句話是至理名言。」
令狐笑眸光震動,「陛下又想做什麼?」
「你攔得了朕一次,還能攔得住第二次、第三次嗎?」
聖皇陰沉的口氣讓令狐笑心中的不祥之感再度湧起,他的身子僵硬筆直地挺立著,耳朵裡清晰地聽到自己的牙齒在打顫,「陛下到底做了什麼?」
瞥了眼窗外的樹影,他慢聲說道;「剛才我已經吩咐了內侍監,將內宮中最紅艷的櫻桃送去給她。櫻妃娘娘當日風風光光地來到我聖朝皇宮,如今要走,也要走得乾淨漂亮才好。」
他的衣領陡然被人抓住,令狐笑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眨眼間已將他從高台上拖了下來。
「要是她死了,你知道後果會是什麼嗎?」令狐笑的聲音已不是平日裡優雅的冰冷,而是一種猙獰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