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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笑放下手中的書簡,清冷的眼波投向匆匆趕到正擋了眼前光線的那個人,聲音幽沉道;「出去,想想該怎麼進來。」
令狐琪,令狐家排行十三,自小就跟隨在七哥的身邊,由他一手調教,但是兩個人的性格卻是南轅北轍。令狐笑沉穩冷靜,深不可測,他卻是年少活潑,喜怒哀樂總是形於色。
生平最怕的人就是七哥,他本來有一肚子的話,但在他的寒眸面前只得硬生生嚥了回去,退後幾步,又敲了敲門,小聲說;「七哥,我可以進來嗎?」
令狐笑哼了一聲,他方才重新踏進房門。
「七哥,我得到一個特大的消息,所以趕著來告訴你。」令狐琪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剛才我去蓮花巷,在那裡的茶樓遇到——」
「你去蓮花巷做什麼?」他插話問道,「我記得警告過你,不要去那邊。城南的地域多是宇文的府邸,而蓮花巷附近就住著宇文家的老頭子,他向來看我們不順眼,如果趁機殺了你,只怕連屍首都找不到。」
「沒有那麼可怕啦,」令狐琪被他說得毛骨悚然,笑著說;「只是聽說那邊新開了一家茶樓,來了個說書算命的,很有意思,所以忍不住湊過去看熱鬧。」
「說書算命?!是說書,還是算命?」
「兩個都可以啦,」一察覺七哥的眉毛有動,他就趕快說;「你千萬別罵我貪玩,也幸虧我去哦,這還真的是去對了,因為我發現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七哥,說出來你可別不信,有人正在那間茶館賣今科考題呢!」
令狐笑的眸子陡然一亮,聲音更沉,「你確定?」
「是不是鐵定的考題我也不知道,畢竟我沒看過,不過對方出價很高,我留意到進出這間茶館的人有不少都是舉子的模樣,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和掌櫃打了招呼就到樓上去了,然後過了一會兒下來,每個人都是笑逐顏開的。」
「僅憑此一點不能確定那就是在賣考題。」
「當然當然,所以我就向掌櫃的打聽,我說看起來樓上還有好玩的,我能不能上去?掌櫃的大概是看我面生,對我很警覺,只說樓上是給貴客準備的,不接待散客。於是我悄悄跟蹤了一名剛出店的舉子,就聽他和門口等候的朋友說;「今科總算有指望了,貴雖然是貴了點,但只要是真的,就可保證此科高中。』」
令狐笑噙著一絲冷笑,「果然有活得不耐煩的。」
看他動了心思,令狐琪立刻興奮起來,「七哥,讓我去吧!我帶上一隊人馬把那個掌櫃的抓起來。」
「不。」令狐笑斬釘截鐵地說,「你去通知令狐雄,立刻調集人馬在城東門等我。」
「七哥要親自去抓人?」令狐琪有點驚訝於他的「興師動眾」。
「不是去抓人,」他陰冷地說;「是去封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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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將軍令狐雄本來只是聖朝王陵的護陵將軍,近幾年,因為受到令狐笑的栽培,官職一升再升,現在皇城九門都是由他負責。
得到令狐笑的緊急密令,他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立刻調集了五百精兵趕到召集地點。
令狐笑並沒有過多解釋此次行動的細節,只是說了句,「看我的眼色行事。」
五百精兵就埋伏在蓮花巷的四周,那間茶樓名叫「飄香樓」,令狐笑只和令狐雄結伴走了進去,連令狐琪都被下令留在府內,不得跟從。
甫一進門,樓內無論是茶客還是跑堂掌櫃,都不由得抬起頭,驚詫地看著他們兩人。
令狐雄忍不住低聲笑道;「這些人看我們的眼神有點像在看黑白無常啊!」
這句話雖然有點玩笑,但也不算誇張。
兩人中,令狐笑皮膚白皙,雖然穿著低調,但掩飾不住貴氣四溢,冷得優雅;而令狐雄倒是如黑鐵塔一樣的外貌,武人之風因那張刻滿風塵的臉更加張揚。
掌櫃的親自過來招呼,「兩位貴客是頭一回來吧?」
「樓上有雅座嗎?」令狐笑一進門就直指目的。
掌櫃的被問得一愣,暗自打量他之後陪笑道;「這個公子,不是小店沒有雅座,實在是兩位來得不巧,樓上的雅座都已被訂了。」
令狐雄不明就裡,只當他是推托之詞,銅鈴眼一瞪,「你以為我們付不出錢嗎?」
「哪裡的話,兩位一看就是有來頭的大人物,能來小樓是給我們面子,真的是雅座都被包出去了。」
令狐笑伸臂一攔令狐雄,「我們就坐樓下好了。」
他只好跟著他坐下,輕聲問道;「七爺,為什麼要來這裡?這裡看上去也沒什麼特別的。」
「茶,或許沒什麼特別的,但是除了茶之外的東西就挺特別的。」令狐笑微垂著頭,旁人看不出他的表情,更猜不出他在說什麼。「這件事你不要問太多,以免把你牽扯進來。」
令狐雄雖然是個直腸子,但也並非全無心眼兒,見令狐笑一路都神色凝重,已經依稀猜到這裡必然牽扯大案,再留心觀察四周茶客,也察覺出丁點兒不對勁。
「這些茶客怎麼過一會兒就上樓幾個,難道樓上有老頭子在招女婿,需要個個面試?」
他的比喻雖然粗俗簡單,但的確點出了要害。眼見樓下那些年輕的茶客心思都不在茶上,每個人都在悄悄地窺視著樓上的動靜,不時就會有人下樓,然後樓下又有人上樓。
令狐笑微微笑道;「算你說中了,只不過這個待價而沽的『女子』卻是要不起的。誰如果要了,就要前程盡毀,人頭落地。」
如此驚心動魄的八個字,他淡淡說來,即使令狐雄戰場出身也殺人無數,渾身上下依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的視線撇到茶樓的一角,忽然改了話題,「這小小的茶樓裡居然還有說書的先生?不對,是個後生,還是個挺漂亮的後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