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笑揚起眼睫,無意地看向他所指的方向,心中想起令狐琪曾經提到過,這裡新來的一個說書先生,又可以說書,又可以算命。但是一看之下,他的黑眸完全凝住——
是那個小伙子?
他的記憶力從不會騙自己,雖然是匆匆的「半面」,但他記得很清楚,這是前幾日在街上遇到的那個伶牙俐齒的算命先生,叫「小賀」。
再將目光調向小賀身後那面幡招!聖都小神算子?好大的口氣,這還真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了。
「一會兒把那個小子也一併抓起來。」他深信出入這間茶樓的人,都與此次偷賣考題之事脫不了關係。
還不等令狐雄應話,只見那個小賀匆匆忙忙地往外定,掌櫃揚聲問道;「小賀,你去哪裡啊?」
小賀不好意思地笑著,「人有三急嘛。」
掌櫃笑著揮手,「去吧去吧,快點回來!客人們還等著你繼續說『中原名俠錄』呢。」
「一會兒就回來咯。」小賀幾乎是連跑帶顛地跑出去。
令狐笑又坐了半盞茶的工夫,直到某個茶客下樓,還反覆地笑看著手裡的那張紙,他倏然起身,擋在那人面前,「閣下看的東西可否借我看一下?」
那人嚇了一跳,「為什麼要給你看?」順手將那張紙要塞進懷裡。
他淡淡地說;「奇文共欣賞,天下文章應為公論,何必藏私?」
那人道;「你說得輕巧,這可是我花了……」他話說到一半,猛然醒悟過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掌櫃也忙撲過來打圓場。
「這位爺,一張紙有什麼可看的?小樓備有上好新茶,爺要不要品嚐一下?」
令狐笑神色冷冽,哼聲道;「茶?只怕是追魂奪命茶。你們這間茶樓,從今日起可以歇業了。」
「來人!」令狐雄早已準備好,見令狐笑的話已出口,高聲呼喝,瞬間從茶樓的四周湧進一群手持武器的士兵。
掌櫃的臉色都白了,還在強自鎮定,「兩位爺這是做什麼?有什麼誤會我們坐下來慢慢說?」
「是不是誤會你自己心裡明白。」令狐笑五指如鉤,將那張寫了字的紙從對面人的衣內閃電般抓了出來,掃了一眼紙上的字,冷冷道;「考前公然買賣試題,這樣的罪過足夠抄家滅族,待明日開了試卷的彌封,若你們兜售的試題與陛下所出不同,你們的罪責還可減輕一些,否則……」
被他搶走試題的舉子腿都已經嚇軟,打著哆嗦問道;「你、你是誰?」
「令狐笑。」
平靜地念出這個名字,讓在場那些本不知他身份的人都感覺在心頭劈響了一個炸雷,生生將三魂七魄都炸碎了。
「丞相,那個小賀半天還沒有回來,只怕是探出風聲,逃了。」令狐雄派人找了一大圈都沒有找到小賀的影子。
黑眸斂起,精光微露。這個小賀只怕遠不是他所想的那樣簡單,難道他也會看走眼,低估了對手?「務必想辦法把他給我找出來,要活不要死!」他對令狐雄下了鐵令。任何反叛他的人,誓必要抓回來!
第二章
飄香樓販賣考題之事轟動皇城。
不僅僅因為有人大膽販賣考題,也因為丞相令狐笑親自帶人抓拿封樓的行動,簡直像是一出精心設計好的大戲,演得精彩至極。
此事很快就上報給朝廷,聖皇震怒之餘下令徹查,誓要找出幕後指使以及猜題之人。令狐笑並未大張旗鼓地採取追查手段,只是在大考當日請聖皇重新出題,派快馬送至考場,換取了前日的考題,杜絕所有作弊的機會。
接下來,人們以為會在皇城掀起一番清查、抓人、下獄、砍頭的大風波,但是出乎大家的意料,此後一個月是格外的平靜。
有傳聞說,因為這次的事情牽連太廣,就是丞相也不得不有所顧慮,所以只得草草了之。
然而,對令狐笑的作風秉性向來瞭解的朝中官員,尤其是有牽扯於此案的,最是惴惴不安。令狐笑真的肯放過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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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哥就這樣放掉他們了?」令狐琪趴在桌案上,托著腮,眨巴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明明這件事就和宇文家有關係,鐵定是他們派人做的。」
「從何處得來這個判斷?」令狐笑審閱完手邊的一本奏折。戶部報說要在皇城興建接待外地考生的驛館,取名飛鳴閣。那「飛鳴」兩個字看得實在是礙眼,他抬筆一圈,改為「凌宇閣」。
令狐琪還在分析,「那間飄香樓的後台老闆就是宇文家二少爺宇文德的小老婆的表哥,開在宇文家的地域上,如果不是宇文家授意,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做這種事。況且出了事後,宇文家一直緘默不語,若不是他們心中有鬼,肯定要吵嚷著把賊抓出來而後快。」
令狐笑頭也未抬地說;「看來你私下裡也算做了一番功課,這些話說對了一部分,但卻把重要的丟了。」
「重要的?」令狐琪歪著頭想,「難道是宇文家還有更大的後台?」
他哼聲道;「除了我與聖皇,還有誰可能成為他們的大後台?而我與聖皇又怎麼可能會成為他的後台?我說你丟掉的,是這件事的根本——如何將宇文家連根扳倒?僅憑這一件小事,你有足夠的證據將他們滿門抄斬嗎?」
「從那個掌櫃還有茶樓夥計的嘴巴裡,自然可以問出點東西來——」
「他們都已經死了。」令狐笑微抬起眼,眸子清冷地道;「在我封樓的當天夜裡,他們已經中毒身亡。」
「嗄?」令狐琪沒有聽到任何這方面的消息,不禁大為驚詫。「沒想到他們還挺有骨氣的,為了守密居然甘願自殺?」
「錯了。」他噙著一絲冷笑,「他們不是甘願自殺,而是不得不死。因為早有人在他們的茶碗裡下了毒,時辰一到就一命歸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