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元喆的問題,尹德淡淡的開口,「很好。」
最不好的人應該是元喆自己吧!原本問這句話的人是他,而今卻成了他,這種轉變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近每次和他見面,總覺得他又瘦了些。
「她的情況……還是沒有比較好嗎?」
尹德搖了搖頭。「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起碼用科學儀器檢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其實,月寧在把我們兩人弄混之前,似乎有什麼預感。」元喆說:「在她出事的那一天,我們坐在冰上曲棍球場的觀眾台上,她問我說,如果有一天,她變得不認得我,把另一個她並不愛的人當成我……」
他知道元喆只是在轉述月寧的話,由此可聽得出來,月寧並不愛他。「說到這個,我也想起一件事。上回在PUB外,我們分手要各自回家的時候,她好像也在一瞬間把我當成了你,喚我元喆。而後又對著我看了許久,這才改口,而且發生這種情況也不是一、兩次了。」
「也就是說這種遺忘是漸進的,可卻是月寧無法阻止的?」
尹德猶豫了很久才開口,「這麼說……真是無稽之談,老一輩的親戚還有人說,月寧會不會是撞了邪?」他是個醫學博士,照理來說他只相信科學,可月寧的情況真的已經在科學能理解的範圍之外了!
「君虹也懷疑她是不是摔下看台後受到的驚嚇太大,建議要不要去收驚。」這些醫生……如果連他們都找不出「病因」,也只能歸咎鬼神之說了。
說到鬼神……奇怪,打從他到二十一世紀來後,為什麼師父不曾找過他?難道如同月老說的,因為他的死對頭在這裡,所以他在這世紀連露個面都頗忌諱?
而且月老曾說過,師父為了防止他和桃仙相遇,曾對他二人施法,莫非這回月寧的情況又是他老人家施的法?
這麼一想,他開始懷疑起一些事……
元喆想事想得出神,秀逸的濃眉倏地攏近,尹德猜想他想到了什麼,問他,「你怎麼了?」
他搖了下頭。「沒事。」
尹德猶豫了一下才開口,「今天是鴻宇集團的創立紀念日……」
他大概知道是什麼事。「嗯。」
「月寧她……一直拗著我要陪她出席。」
「這種事你自己決定就行了,毋需跟我報備。」發涼的咖啡苦澀得難以入口。
「還有,元喆……」
「嗯?」
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尹德放棄掙扎的坦率面對自己,他雙目澄澈,炯炯有神的看著元喆。「如果……月寧一直想不起你,我是不是……可以取而代之?」不再當偽君子了,他想要爭取自己一直以來想要的!
元喆端起咖啡的手顫了一下,他壓低了眸子。「謝謝你誠實的告訴我你的想法。」
「可以嗎?」他執意問答案。
「請給我時間!一如你當初決定松放月寧的手時對我說的話。」
「好。」
元喆一口一口的啜著泛涼的黑咖啡,他想起向月寧在觀眾台上問他的話,當時他的回答是——
如果真是這樣,為了不打擾你的生活,也為了不想看到你愛著另一個人,也許……我會選擇離開。
十二月的聖誕前夕,他的心好冷、好冷!
*** *** ***
鴻宇集團創立六十週年慶,酒會上冠蓋雲集。
打從和滕堂合作後,鴻宇對外有有力的外資加持,對內有元喆大刀闊斧的重整,實力銳不可當,彷彿重現了當年企業龍頭的風采。
因此無論是舊雨新知的合作對象,或是前來示好、盼望合作的企業,抑或是各界名人,今年前來祝賀的人較之往年簡直多了近半!
向天龍大手筆包下五星級飯店的一樓當成週年慶會場,采自助式的海鮮百匯菜色更是難得一見。
大廳擺滿了祝賀的花籃、花環,又因為今天是平安夜,飯店本身所裝飾的應景花、樹,更是把整個宴會場佈置得熱鬧非凡!
人聲鼎沸的大廳除了抒情的現場演奏外,還不時傳來心情愉悅的歡笑聲,相較之下僅僅只是一牆之隔,外頭的花園就安靜了許多。
外頭又冷、風又大,而且天上黑抹抹的一片,連顆星也沒有,只怕待會要下雨了。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節日,不會有人到外頭來吹冷風的。當然,凡事總有些例外,因為,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節日,就是有人到這冷颼颼的外頭來了。
仔細一看,那人不就是今晚最受矚目的人——元喆。
因為使鴻宇起死回生,他受矚目。
因為是媒體寵兒,他受矚目。
當然,也因為向月寧的原因,他大、受、矚、目。
某篇加油添醋的報導使他成了「受害者」,而「加害者」向月寧當然也紅了,連帶著尹德也成了眾所皆知的「公狐狸」。向月寧和尹德今晚又挽著手親密的出席,眾人口中史上最無恥的「劈腿男女」於焉產生。
元喆的同情指數再度攀升。
和滕堂夫婦聊了一下子,又和一些人打過招呼,就在尹德和向月寧相擁著下舞池後,他便默默的退出會場。
他不想看到她和別人親密的樣子,不想因為一時情緒失控而失態,更不想看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同情眼光。
寒流來襲,外面的溫度不到十度,還真的有些冷,因為這樣的寒冷,使得他腦袋清醒了不少。
他攤開握拳的手,發現指甲竟然深陷到手掌裡頭去了,方才不知道掌心黏稠稠的到底是什麼,現在才發現那全是血!
原來現在的他,連憤怒都是這麼壓抑,這麼寂寞!
仰望著沒有星星的天空,漆黑一片,沉悶得叫人窒息,和他現有的心情算是相陣二憊。
聽見後頭的草坪有陣窸窸簌簌的聲音,他一回頭,訝異著向月寧正站在不遠處!
「……阿德?!」
元喆淡淡的苦笑。「裡面熱鬧,你怎麼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