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太好吧。」藍童生遲疑著。那個婢女的目光又開始升溫了呢。
「不礙事的,紫嫣原就是我的貼身丫鬟。」他很理所當然的說。
「不勞藍公子費心,我跟少爺一間房就好。」
藍童生訝異的看著一反常態的婢女。
就連秋離楓也忍不住回頭看了席紫嫣一眼,然後……繼續玩下去。「紫娜,要是睡地板不舒服的話,少爺我不介意分一半床給你。」
如此曖昧的言詞,當即引得客棧之內眾人側目。
她臉上陣青陣白,最後螓首低垂,溫順的道;「奴婢身微命賤,睡得慣,謝謝少爺關心。」
「關心你是應該的,你的健康就是少爺我的福祉啊。」
她的頭垂得更低,聲音卻更見溫順,「既然奴婢的健康是少爺的福祉,那麼——奴婢斗膽請少爺您睡地板。」
秋離楓興味的揚眉,「怎麼講?」
「奴婢的健康是少爺的福祉,但少爺的健康卻並非奴婢的福祉,所以奴婢想來想去,少爺睡地板是再合適不過了。」
藍童生很想笑,但是他不能笑,表情頓時變得很奇怪。
秋離楓很認真的考慮了一下,然後點頭,「你說的對哦,那我今晚就只好睡地板了。」
「少爺果然體恤下人。」
「好說好說,這個下人既然是像紫嫣你這樣聰慧機靈的女子,少爺我再怎麼樣也是要體恤的。」他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任誰都看得出這對主僕之間隱隱的洶湧波濤,也猜得出那少爺對婢於是存著什麼樣的心態,他分明就是以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看著她。只不過,那名清秀靈慧的青衣小婢似乎還處於懵懂之間,對於情愛之事茫然不知。
*** *** ***
月光如水流洩一地,殘燭在窗前「嘶」的一聲爆出火花,搖曳的燭光明滅不定,忽的一道勁風襲來,剪掉過長的燈蕊,燭光重新大亮。
透過低垂的帷帳,隱約可見帳內側臥的身影。
秋離楓自地鋪上盤膝坐起,半托著腮看著帳內的人,劍眉微微蹙起。以往不曾動過那心思,倒也清心寡慾睡得安枕,如今心思萌動,沉寂了二十幾年的情慾便鋪天蓋地的湧來,讓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早知如此,他便不該考驗自己的聖人修為,跟藍童生一間房一定比現在要舒服許多。
唇抿了又抿,無論怎麼抿還是感覺口乾舌燥,他不耐的皺緊眉峰。
「紫嫣。」
「什麼事?」
聽到她立時的回答,他無聲的笑了起來,原來她也不曾真正的入睡,心裡頓時平衡了不少。
「幫我倒杯水。」
「是。」
帷帳掀開,床上之人衣冠整齊的下了地,讓坐於地鋪上的他失落異常。
「跟少爺我這樣的正人君子同處一室,你何必如此拘謹?」他小有抱怨。
席紫嫣倒好了茶水走過來,很平靜的看著他,「像奴婢這樣微賤的人自然是小人,與少爺這樣的君子同處,難免會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少爺您海量汪涵,一定不會介懷的。」
秋離楓為之失笑,這丫頭的口舌之利是越見犀利了,想在口頭上討到她些許便宜可是十分困難。
「今晚不吃宵夜嗎?」將茶遞給他,她隨口問了句。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吧。」
「那少爺早點睡。」
「你也一樣。」
收起杯子,她重新鑽入帷帳,而他坐於地鋪之上欣賞著地上的銀光,看著看著,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到了帷帳之內,靜夜之中萬籟俱寂,女子身上那淡淡的幽香清晰的鑽入鼻翼,讓他心猿意馬,睡意全無。
「紫嫣。」
「少爺有事?」
「再幫我倒杯水。」
「好。」
如此反覆十餘次後,席紫嫣忍不住有些擔憂的問:「少爺,你真的沒事嗎?」
「咳,沒事。」就是肚子被茶水撐得有些脹。
「你已經喝了兩壺茶水了。」
「晚飯吃得過鹹,所以口乾。」
「很鹹嗎?」她懷疑。「少爺我口味清淡。」聽他這麼說,她也沒再開口,平日他吃食就偏清淡,這倒是事實。「紫嫣,」他喊住她,「我睡不著,陪我說說話吧。」她重新回到地鋪旁,坐了下來,「少爺想說什麼?」「你好像還沒陪我賞過月。」「是沒有。」「那我們今天就一起賞賞月好了。」
迷人的月色與佳人同賞,更是心曠神恰,神魂皆醉。
她微偏頭,「少爺喜歡賞月?」
「偶爾,你呢?」
「姑娘家總是喜歡潔靜的月色的。」家裡那些姐妹每逢月圓總會在後園之中焚香祈禱,她有時也會去湊湊興。
「許過願嗎?」他不著痕跡的打聽。
「自然許過。」
「可以說說嗎?」
她笑了笑,月光滑過她柔嫩的臉頰,讓她的笑容顯得迷離動人,「我請老天保佑我娘身體康健,青春長駐。」
「哦。」她都不為自己求點什麼啊。他心頭有些失落。
「那少爺呢?有許過嗎?」
「女子才會對月許願。」他悶悶的回道。
「說的也是。」她專心的看著天際那輪明月,思緒飛回久別的家中。
秋離楓望著她嬌美的容顏也陷入沉思。
她望月,他望她,兩個人,兩種心思,卻又異樣和諧。
*** *** ***
「咳……」
發出聲音的人不是身體微恙,而是善意的提醒,提醒如謫仙人般俊秀的玉劍公子在大庭廣眾之前,目光要稍作收斂才是。
「藍兄不舒服?」
可惜某人對他的善意惡意曲解。
「少莊主,你看街上多熱鬧啊。」藍童生再接再厲,繼續暗示對方轉移視線。
「哪裡的街上不是如此。」某人繼續裝傻充愣。
藍童生暗歎口氣,轉頭看著那位泰然自若執箸而食的「書生」,敬佩之感油然而生,換了他,被人那樣明目張膽的注視著,他鐵定難以下嚥。
「你會不會消化不良?」他純屬好奇,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