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青閉上眼,終於有了回應。「菊嫂,我不累。」她虛弱平板的語調缺乏生氣。「你先去休息吧。」
「我煮了一碗鹹粥,你吃一點吧!」菊嫂勸著。
戀青搖搖頭。「我不餓。」她的回答仍舊千篇一律。
「你這是何苦呢?」菊嫂心疼極了。「你這樣撐不了多久,一定會病倒的。」
她沒有搭腔。
「吃一點東西吧。小姐……」菊嫂耐心的勸著。「你要是病了,我一定會被董事長炒魷魚的。」
看著她每天魂不附體的失神模樣,實在很讓人擔心,來到紐約前,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戀青望著她擔憂的臉龐,心裡有點過意不去。她很清楚自己父親的個性,凡不合他意的,絕不會手下留情。
察覺她的心意似乎有些動搖,索性上前牽起她的手到沙發上坐下。
戀青沒有反抗,她手心的溫度傳遞著一股力量,溫暖她失溫的心房,淚水氤氳了她的雙眼。
菊嫂連忙進廚房盛了碗熱騰騰的海鮮粥出來,催促著她快快進食。
戀青握著湯匙的手微微顫抖,舀了一口熱粥送進嘴裡,滑順鮮美的滋味在口中化開,感動的眼淚無聲的落下。
「不管發生什麼事,最重要的是身體健健康康的,才有氣力對抗令你不愉快、不順心的事。」菊嫂試著說些激勵的話,希望她打起精神。
她沒讀過多少書,不會說艱深的大道理,但她十分肯定,若失去健康,就什麼都無法達成。
對抗?!
這字眼像顆威力十足的炸彈,狠狠衝擊著戀青的心,但思及父親的強勢作風,燃起的希望火光隨即消滅。
「沒有什麼事是完全令人絕望的。」菊嫂又說。
戀青怔住。「沒有什麼事……」她反覆低喃,陷入沉思。
「是啊!」菊嫂見她有回應,十分高興。「所有問題都會獲得解決。」
「真的嗎?」戀青的音量輕如囈語。
菊嫂點頭稱是,加強語氣。「當然是真的。」
戀青黯下眼,死寂的心彷彿得到救贖。「我還能夠見到他嗎……」
雖然不曉得她所指為何,但為了替她打氣、增添信心,菊嫂一逕的附和。「一定會的!」
菊嫂的一番話,為戀青的心注入了一點力量。
「謝謝你,菊嫂。」她由衷地道謝,首度對未來有了那麼一些期待。
她會耐心等待,回到台灣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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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歲月悠悠,一晃眼,四年光陰匆匆流逝。
踏進中正國際機場的瞬間,蘇戀青內心波濤洶湧,激動不已。
離開了一千多個日子,她終於盼得回到這塊熟悉土地的一天,但已恍如隔世。
她在紐約順利取得學士學位,她猜,大概基於這個緣故,她父親破天荒的主動要求她回國一趟。
無論如何,她總算回來了。
每走一步,她的心裡就更踏實一點,直到入了境、出了機場,感受到這小島夏季毒辣的陽光及特有的悶熱,感動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小姐,歡迎回來!」前來接機的,是蘇家司機。
熱情的聲線拉回她的注意,戀青見到久違的司機,她開心的笑了。「萬叔,好久不見。」
四年,真的好久……
「你好像瘦了很多……」萬叔打量她幾眼後,皺眉道。「在美國,通常都是胖著回來的,哪像你反而更瘦了……」
戀青但笑不語。
她無法解釋在紐約這四年來,她有多痛苦多難熬,靠著龐大的意志力以及那微弱卻堅決的希望,才得以支撐過來,個中心酸,沒有人能體會。
「太陽大,先上車。」萬叔替她打開車門,接過她的簡便行李,親切的催促。
「謝謝。」戀青露出淡淡的微笑,優雅的坐進車內。
車子開始行駛,她望向窗外飛掠而過的景色,心中感觸萬千。
長久以來陰暗潮濕、發了霉的心情,似乎也被七月火辣的太陽影響,變得輕盈清爽許多。
「萬叔,可以麻煩你開慢一點嗎?」她柔聲提出請求。
她想好好的、慢慢的重溫這蕞爾小島的每一簇景象。
萬權頓了下,歉然的回答:「可是,董事長在等你。」在蘇家工作二十幾年,他非常瞭解董事長的脾氣,絲毫不敢怠慢。
聞言,戀青的俏臉垮了下來。「爸爸在等我?」
下午兩點半,她父親應該在公司,不可能為了她回國特地回家迎接她。
這一點,她很肯定。
所以,其中必定別有目的。
這一點,她也很肯定。
她觀賞風景的興致完全被破壞殆盡,只剩無盡的悵然與不安。
一路上,她沒再開口說話。
抵達位於北市郊區的豪宅,戀青在萬叔的叫喚聲中回過神,緩緩步下車。
所有人都喜歡回家的感覺,尤其離鄉背井多年,必定都會喜極而泣,大概只有她,百般不願……
「小姐,你回來啦。」管家桂嫂拉開嗓門,開心的喊著。「快!快進來,大伙都等著你呢!」
戀青敏感的聽出她話中的玄機。
大家?除了她父親以外,還有其他人?
這下子她更不想進去了。
她站在玄關前,多想轉身一走了之——
「戀青,快進來。」
蘇建武洪亮又具威嚴的命令,自大廳傳來,驚動她的神經。
戀青黯下美眸,移動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帶著抗拒。再怎麼不願意,終究還是要面對。
「爸爸,我回來了。」她態度恭敬且疏離。她的眼神掃過沙發上端坐著的年輕男子,心中不免疑惑。
蘇建武看著她,非但沒有久別後見面的喜悅,反而面有慍色。
她蒼白的面容,以及一身襯衫、牛仔褲的簡便裝扮,讓他極為不滿。「上樓換件像樣的衣服、把自己打點好再下來。」
戀青的心降至冰點。
父女間的隔閡與冷漠,似乎越來越嚴重……至於原因,她再清楚不過。
不外乎是四年多前,她為了「他」所做的叛逆行為,深深惹惱了父親,覺得自己的權威與面子受到損害,因此不再對她有求必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