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循對他的提議極感興趣,跟在他身後,心頭則再一次為「嘯夜鬼船」的精良配備讚歎。
「鬼船的錨索長度鐵定十分驚人吧?」巫循忍不住開口問。
雖說此刻風微、浪平,但要一艘大船泊在海中央卻也是極為困難。
「當然,這可是朗叔為了頭兒老愛半夜沖涼的毛病所設計的。」待在鬼船最久的大熊笑呵呵道。
海水深不可測,若非火長——法羅朗結合佛朗機人與中國人的航海技術,又怎能讓無限長的船索扎進海底,穩住船隻呢?
巫循斂眉,心中讚歎。
月色正皎。「嘯夜鬼船」泊在海中,享受著隨海風擺盪的悠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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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正深,海水雖沁涼卻遠不及噩夢中的刺骨寒意。
司空禹在海中暢泳了好半刻,方竄出水面,便被眼前的情景給撼住了——
東方有一突出海面的石礁島,透過月光披落,隱約勾勒出嶙峋大石上有一抹人影。
背對他的儷影窈窕,一雙白若瑩玉的纖手正理著如瀑般的墨黑髮絲。
在月色下,那身形蒙上一圈霧般的薄光,薄光中透著幾不可辨的清冷、幽柔的氣息,美得根本不似人間之物。
司空禹唇角淺揚,紫藍深眸躍著興味眸光。
他曾聽朗叔說過人魚的故事,聽說這半人半魚的妖精會以歌聲魅惑漁夫,引發海難。
此次機緣巧遇這傳說中的妖精,他豈會放棄這一探究竟的大好時機?
此時,一抹溫潤的樂音落入耳底。
是歌聲?是樂音?不管是哪種,司空禹已被那繾綣中帶著淡淡哀愁的樂音勾住了心魂,久久無法回神。
樂音好美!激起他心頭想斟酒對月獨飲的衝動。
然而就在此際,「人魚」縱身一躍,腰間忽熾的光點隨著她沒入海面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司空禹緊蹙眉頭,著了魔似地跟著她往深海處泅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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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搏這一次機會了!水蘊霞收緊掛在頸上的白玉笛,毅然絕然潛入令人聞之喪膽的「鬼海海域」。
聽聞此處潮流湍急、暗礁遍佈,一個不留神便可能葬身於此。
儘管如此,卻無法打消水蘊霞下海尋珠的念頭。
自從靈珠失去鎮島之珠後,珍珠年年欠收、天災接踵而至,整個靈珠島蒙著令人沮喪的陰霾。
水蘊霞猶記得娘親曾說過,當年她便是在此處採得四顆鎮島靈珠。
所以她不驚動任何人,只身前往這片「鬼海海域」。
縱使已事隔多年,她依舊存著最後一絲希望,涉險來到此處採珠。
娘,您在天之靈請保佑女兒順利找到替代靈珠的新珠。順著潮流,她潛進深海裡,暗自祈求著。
黑夜中的大海闃黑若墨,憑著多年下海採珠的經驗,水蘊霞以繫在腰間的夜光明珠引路,依著腦中推演過的海中地形,穿巡在暗礁之中。
為了下「鬼海」,她泊船在此處整整觀察了十日的海象與氣候,才選在今日行動。
她自信滿滿,以為海中的狀況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豈料,海底暗礁錯布,一個閃神她的腿便被尖銳的礁石劃了一道口子。
糟糕!水蘊霞蹙眉暗斥自己的粗心,穿透筋骨的麻痛浸入傷口,瞬間,受傷的左腳已無法動彈。
她一驚,原本沉定而綿長的氣息被懊惱的心緒打亂,鹹苦的海水趁機嗆入她的口鼻。
暗礁有毒!水蘊霞腦中才掠過這一個想法,渾沌的思緒取代一切,如同被黑夜籠罩的深海——靜謐而沉窒。
她……或許就要死了!水蘊霞痛苦地任由身體直往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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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禹憑著她腰間模糊的光點得知她的方位,卻不免更加疑惑,為何「人魚」會愈潛愈深,難不成她真要回到海裡的宮殿?
就在他打算放棄追尋的時候,那抹亮點卻以不尋常的速度往下墜。
他蹙眉游了過去,行動雖敏捷卻不敢大意,鬼海以深海毒石礁聞名,之前他就曾吃過一次暗虧,是船醫巫循將他由鬼門關拉回。
片刻,司空禹來到「人魚」身旁,倏地驚覺,他所追尋的竟是一個與他同為人類的姑娘?
他輕扯的薄唇透著自嘲,強健有力的雙臂攔截住姑娘下墜的嬌軀。
水蘊霞隱約感覺到腰間柔而紮實的力道,撐著薄弱的意識,睜眼見到一張稜角分明的模糊面容。
司空禹帶著她,一股作氣地往海面疾泳——
突如其來的新鮮空氣猛竄進鼻息,水蘊霞嗆咳出聲。
「原來真的是個『人』……」司空禹失落地低喃,然而下一刻,原本透著失望的紫藍眸子,卻因為看清身旁姑娘的面容,迸出驚異的光芒。
「你是誰?」水蘊霞回神,即使氣息微紊、頭昏腦脹,也無法忽略身旁強烈的男性氣息。
「你又是誰?」司空禹反問,目光放肆而大膽。
水蘊霞面對男子無禮的注視有幾分惱意,澈亮的眸子有著防備,定睛一看,她才發現他不像中原男子。
深栗色的半長髮未束,如同他灑脫的劍眉,顯得過分恣意、傲慢。更教她心慌的是,他有一雙像晚霞褪盡後的紫藍色深眸,深邃詭譎地讓人無法直視。
水蘊霞別開臉,心頭略有一絲慌亂,不願回答。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司空禹揚唇,相較子她的彆扭,他顯得率性。
「救命恩人?」
水蘊霞放眼望著墨海滔滔,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湧上心頭……
她沒事,不也代表她的採珠行動失敗了?
司空禹瞅著她落寞的面容,心頭竟有一些騷動。
他航遍七海五域,見過無數傾城佳麗,心裡的撼動卻遠不及此時。
姑娘白裡透紅的鵝蛋臉有著柔美的線條,清如寒星的雙眸透著股堅毅,如絲緞般的黑髮映得她水嫩的櫻唇更顯嬌艷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