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誼彥應該要覺得煩,但是他沒有。
「走吧,都快天亮了,我送你回去。」他再一次轉身走開。
「我要你認真聽進去我說的話!」璩佑貞站在原地,不自覺地高聲對著他的背影強調。
「你不上車我就不會認真聽,」他沒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
唉,果然威脅他是沒有用的……
到最後還反過來被他威脅。
璩佑貞歎了一口氣,追上他的腳步,和他並肩共撐一把傘,慢步走向停車的地方。
「我會乖乖上車去,你也要信守承諾。」她看著前方,提醒著他。
「承諾?我沒答應你什麼吧?」才三秒他就開始賴帳了。「我只說我會『認真聽』,但是我沒答應你要做任何決定。」
璩佑貞卻笑了笑,道:
「無所謂,只要你肯認真聽,我就滿足了。」
因為他從來不把她的話聽完。
她說的每一個字,讓關誼彥的心臟像被什麼東西給環扣住,某種細微的悸動在他心裡蔓延開來,讓他幾乎不能呼吸,但是他卻不討厭這種感覺。
凝望著她的側臉。
她讓他難以呼吸,他當然也不甘示弱。
關誼彥情不自禁地伸出子搭在她的肩上,然後將她攬到自己的懷裡,低頭以吻回報她。
璩佑貞愣住,連雙眼都忘了要閉,手上的雨傘也差點被她扔在濕滑的地面上。
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關誼彥就抬起頭,凝視著那張驚愕的臉。
「我會考慮。」
他做了一個承諾。
然後不等她反應,又覆上了她的唇。
這一次,璩佑貞記得閉上雙眼了,她任由他用他的唇瓣將她緊緊覆著,像蜂蜜般甜膩。
時而像蜻蜓點水,若即若離;他是蜻蜒,她是水。
時而像蜘蛛纏蝶,落網難逃;他是蜘蛛,她是蝶。
他的吻帶著淡淡的酒精味。
微微的暈眩感,也許是因為他口中的酒精,也或許是他的吻讓她迷醉,她再也站不直了。
手一鬆,雨傘滑落。
她雙臂勾上他的頸,緊緊環抱住他。
一個吻或許可以解釋為衝動。
但是如果第二個吻還沒有代表著什麼意義的話,那就是一筆交易了。
和關誼彥的第一個吻,曾經讓她焦躁過一段時間;而前天凌晨的那一吻,卻將她從困惑的深淵裡救了起來。
也許她和他之間這樣是不對的,從頭到尾都不對,但是既然已經跨越了界限,她就不想再回頭了。
不,她應該問能回頭嗎?
「璩老師。」
背後傳來叫喚她的聲音,她醒神。
「啊,主任。」她由座椅上站起,「有什麼事嗎?」
「有一些事……要請你到校長室一趟。」對方的神情怪異。
「校長室?」
她楞了一下,但沒有多想。
事實證明,一旦跨過了界限,就再也無法回頭。尤其是跨過了一般人所認定的界限……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校長就坐在那張巨大的辦公桌後面,雙手交握支在下巴下。「上一次,是學生傳出來的,我當那是謠言。」
璩佑貞不自覺地吸了一口氣,不發一語。
「這一次,是學校的老師親眼目睹……」對方的目光像是鎖定了獵物,銳利且不帶感情。「你應該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事吧?」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
璩佑貞點了點頭,依然沒開口。
「你的私生活想怎麼過,是你的自由,但是本校不能接受老師和學生的哥哥談戀愛,尤其聽說對方還是一名……」
牛郎。
校長沒有說出那個詞,只是面露厭惡之色。
「所以,如果你還有身為一名老師的自覺,請你自己看著辦吧。」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璩佑貞剛滿兩年的教師生涯結束了。
對方的暗示已經快變成明示了!她如果還知恥,就該知道辭呈怎麼寫。
她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等她回神時,已經回到她的辦公桌前了。她抬頭,發現身旁的老師們都帶著審判的目光。
不能回頭了……
但是,她後悔嗎?
她坐了下來,看著熟悉的點名簿。
不,她一點也不後悔。
她能去的學校還有上百所,但是關誼彥只有一個。
「是上次在餐廳遇到的那個男生嗎?」忽然,坐在對面的劉冠旭丟來一句問話。
璩佑貞抬頭,回想了一下,道:
「嗯。如果你沒記錯人的話……」
「那麼,傳聞是真的?你真的和關承學的哥哥……」
她不知道所謂的「真的」是指什麼,如果他們指的是有曖昧舉止的話她點頭承認。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怎麼會看上一個吃軟飯的傢伙?」他皺起眉頭。「你這樣是不會幸福的。」
璩佑貞揚起淺淺的微笑。
幸福的定義是什麼?她不知道。
「或許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聰明吧。」她說。
接著她起身。抱著點名簿走出了辦公室。
*** *** ***
他是個不會給承諾的人。
但是一旦給出了,他就一定會想辦法去實踐它。
關誼彥站在樓梯轉角處的公佈欄前,看著一張張的徵人公告。有家教的、有工讀的、有實驗室助理的……什麼都有。
當然,不會有「陪女人玩樂」的。
「找新工作?」
一個身影走到他身旁,和他一起看著公佈欄裡的紙張。
「嗯。」關誼彥瞥了身旁的人一眼,應了一聲。
對方是李時敏。
她抱著兩本書,應該也是剛上完課。
「你要辭去現在那份工作了?」她有些意外。畢竟那是她苦勸他一年,他卻絲毫不曾考慮過的事。
「是有認真在考慮。」他的目光還是停留在公佈欄上。
「為什麼……忽然想辭職?」
李時敏猜想,或許是因為他母親過世,他少了一個重擔。但她更加懷疑,他想換工作的原因,是為了上次在他家裡偶過的那個女人。
「不好嗎?」關誼彥笑了一聲,不想正面回答她。「還是你希望我繼續當店裡的第一紅牌?」
「不,當然不希望。」李時敏乾笑,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