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啊。」她笑著對他眨眨眼。「我是壞學生嘛。」
他望著她,心中詫異。之前還以為她個性文靜,現在她的言行舉止卻跟他印象中有所落差。
到了修車店,她跟老闆求助,好心的老闆拿來條破布,蹲下身以手隔著布三兩下就把車鏈卡回去,還很慷慨的不收費。
跟老闆再三道謝離去,站在人行道上,她看看自己雙手手指都黑漆漆的沾滿機油,再抬眸見到他的雙手也一樣,突然間,她露出愉快的笑容,說道:「太好了,你果然是個好人耶!」
什麼意思?他為此評價感到好笑,還沒接話,她又發問:「你等下還有其它事要辦嗎?」
「做什麼?」
「為了感謝你,我想請你吃冰,拜託務必賞光哦。」她在他眼前張開。
自己的髒手。「順便借店裡的廁所洗個手。」
他也不推拒她的好意,隨她到了附近的冰店。
雖然她戲稱自己為壞學生,不過她的表現並沒有讓他起反感之處。
「你剛才為什麼問我會不會討厭你?」他問。
她笑道;「喔,如果你討厭我,我就不好意思請你幫忙啦。」
是這樣?「雖然我們沒什麼交情,倒也不至於到討厭的地步吧。」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假設啊。」
她這麼挑明了講,他一時反而無話可說。
「如果你討厭我,也是可以理解啦。以前我就很討厭你、誰叫我爸動不動就拿你跟我比。不過後來無意間得知內情,我的心態就慢慢改變了……你知道我爸跟你爸為什麼會彼此敵視嗎?」
他聳聳肩。「不知道。」他爸很少在他面前提及這些事。
「因為我爺爺跟你爺爺也是從小把他們兩個比來比去,比到後來他們就對對方產生敵意,而且逐年增加……可是你不覺得這很沒道理嗎?」
原來是這樣!他注笑。「是沒什麼道理。」卻也非無法理解。
「老實說,同班之後,我觀察過你,覺得你這人滿好相處的,而且又 熱心助人,怪不得你小學拿了那麼多張群育獎,還連任班長呢。」
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尤其是小學時代的舊事,雖還不算太久遠,但已令現在的他感到有些老掉牙了。看來她的情報網似乎搜羅了不少關於他的事,而他雖不及她消息靈通,至少也曾聽說——「你不是也當過班長?」
想不到她卻哈哈笑道:「哎呀,我那是抽籤抽中的啦!」
他為此微訝,更驚訝的是發現這個女生笑起來時,一雙微彎的眼眸像是兩彎新月,裡頭的笑意卻不似月光柔和,反而像月亮旁的繁星那樣一閃一閃亮晶品。以為她外貌平凡,想不到卻有這樣一雙笑起來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而之後他更發現——她很愛笑。
「啊,不過那都不是我今天的重點。」她忽地面色一整,正襟危坐,認真地說:「我想問你的是,六年級生日的那個乖乖桶你還記得嗎?」
「你是指誰的?」
「當然是你的啦!聽說是我爸跟你爸炫耀過後,你爸不服氣,所以在你生日那天也買了一桶讓你帶到學校……你不覺得這件事隱含一項珍貴的啟示嗎?」
嘿,這人是誰啊?他挑眉環胸,盯著眼前這個雙眼晶亮的女生,以前對她的既有印象在此時此刻被全盤推翻。
其實已隱約猜到她想說什麼,但他還是感興趣地問:「你想怎麼做?」
「結黨營私。」
*** *** ***
據說,「結黨營私」這個成語是她從官場片裡學來的。
她還說:「如果你不喜歡那個成語,那麼用『歃血為盟』也是可以的。」
這個大概是從武俠小說裡學來的吧,他暗自猜測。
後來他才知道,她之所以讓人感覺性格前後不一,是因為班上女生愛搞小團體,她懶得攪和才刻意表現低調。
「唉,人與人之間的摩擦最為麻煩也最難收拾,能免則免啊。」聽她一本正經陳述這番老氣橫秋的個人哲理時,他直覺聯想到傳說中辦公室文化下的怕事老油條,不由得笑了出來。
至於她提出的合作方案是放學後有空就以附近的快餐店為營,互相指導對方不拿手的科目,也可趁機自我溫習一番,最後產生所謂雙贏的局面。
「我爸說,如果我國文考個九十分以上,他就買一個我要的卡帶送我當獎品。你爸應該也有類似的激勵方針吧?」她頗為確定地問。
猜得真準。
反正他跟她一樣,爸媽忙著顧店,常得獨自解決晚餐,放學後一人回去看家也挺無聊的,於是他就抱著試試看也無妨的心態展開了跟她之間的合作。
只是他沒想到,最後指導的範圍漸漸超出了課業需要。
那天正要散會時,她拉住他問:「上次你不是說那個遊戲的密技你很熟練嗎?能不能指點一下?」
他在腦中回憶。「先按上上左右,再快速轉半圈,然後按AACBD……指令有點多,你要不要拿張紙抄下來?」
「不如這樣吧。」她笑瞇瞇地從書包裡拿出一支遙控器遞上。「能不能請大師親自示範給我看?」
他注視她像只小狗一樣若有所求的表情,不禁莞爾。連遙控器都準備好了,看來她是早有預謀啊。
那次一對一的指導結束後,她說:「話說回來,托你的福,我才有那台電視遊樂器。啊,要是你爸再送你什麼好康,別忘了通知我一聲,我再到我爸面前去漏個口風。當然,我也不會藏私啦,放心吧!」說完拍拍他的肩膀,像是要給他保證。
他偏頭看她,忍不住說;「看不出你的鬼心眼還真不少。」
「呃,是嗎?」她愣了愣,似未料到會得此評價,歪著頭狀似思考。
「但是你不覺得與其比較子女的成績,不如比較誰疼子女多些要有意義多了嗎?」
他聳聳肩,沒回答她的問題,唇角卻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