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智撇個彎停下,是一間修車場。
「進去吧,他在裡面,我還在上班,先走了。」還沒等有真說謝謝,民智騎上車像風一樣呼嘯離開了。
有真拎著裝著餅乾的小紙袋,走進幽暗的修車場。
裡面停了好幾輛待修的車,有很多穿著汗衫的男人,她一定進來,幾十隻眼睛一同看向她,有真吞吞口水,心裡好緊張,她四處張望,看不見熟悉的身影,此時,有個壯壯的男人走過來招呼她:「小姐,有事嗎?」
有真仰著頭,禮貌地微笑著。「我想找人,叫施龍宇,他在這嗎?」
「他不在。」高壯男人冷酷地說。
「那他什麼時候會來這裡?」有真立刻接著問。
「我不知道。」他聳肩。
有真失望地喔了一聲,在高壯男人要離去之前,鼓起勇氣又問:「我可以在這裡等他嗎?」
男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有真冒冷汗。「呃……如果不行也沒關係,我在門口等也可以……」說著,她慢慢往後退,打算拔腿就跑。
男人一把將她抓回來,冷酷的表情不見了,換上了憨憨的笑容。「你是他的女朋友厚?」
有真靦腆地笑了,她點點頭。
「他在練車,我載你去找他吧。」
*** *** ***
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才找到施龍宇,這兩個月沒見了,感覺還是一樣嗎?
他說了,要她考上好學校才願意見她,為了他這句話,她多用功啊,這輩子第一次知道什麼叫衝勁、什麼叫非要不可,為了要再見他一面,她努力考上學校,為了要給他一個驚喜,她計劃了好久,才終於出現在這裡。
他看見她時,會是什麼表情?
夏日午後極悶熱,大太陽下,有真額邊滲出了細汗,她瞇著眼往場內觀看,看見幾輛車高速奔馳,輪胎與路面接觸的地方,超了陣陣白煙。
「龍在試車,那輛寶藍色的車是他改裝的。」
壯壯的男人手掌放在額頭遮蔽陽光,看著賽車場,另一隻手指著某輛車說:「他是我看過最有天分的賽車手,只可惜,國內沒有好環境讓他發展……」彷彿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他頓了頓又說:「你在看台這裡等一下,我去跟同伴交代一下,待會兒龍跑完了,他們會叫他到這裡見你。」
有真微笑點點頭,她乖乖坐在看台上,看見那輛藍色的車繞著一圈又一圈,有時領先,有時又落後,轟隆隆的引擎聲像馬匹的嘶鳴聲,震得她心慌,想到待會兒就要見到施龍宇,她摸摸頭髮,拂順裙擺,深呼吸兩下,打開紙袋看看餅乾有沒有變樣……啊,她真笨,等下他一定會渴,竟然沒想到要帶罐飲料給他,真是的。
烈陽照在臉上,她有些暈眩,仍然端正地坐著,終於,車一輛一輛停下,似乎咆完了,可是她還是沒看見施龍宇的身影。她猜想他一定很忙,於是耐心地等著,等待的時間,太陽逐漸隱沒,她偷偷打了呵欠,困了。
等到有人推了推她肩膀,她才驚醒。
「你等到現在?」施龍宇雙臂環胸站著,兩個月沒見,他笑容淡了,看起來有些陌生。
有真抱著紙袋,抓著斜背背包,趕緊起身,她雙眼晶亮,在看見他的剎那,整個人好感動。「沒,等了一下而已。」
「唔。」看著她開心的臉,施龍宇無所謂地應了聲,他長腿無情地往前走。「有點晚了,你快回家吧,我肚子餓了,要去吃飯。」
他就這樣走了?
有真在後頭急急跟著。「我做了點東西要給你……」
施龍宇停下腳步,她的鼻尖撞上他的背,痛得眼眶都紅了。
「大小姐。」他無視她的糗狀,只是冷冷勾起嘴角。「我沒空陪你玩扮家家酒,你快回家吧,家裡的人還在等你。」
玩扮家家酒?他在說什麼?有真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再遲鈍的她也感覺到彼此有什麼不同。「我等你到現在,你一句話都沒說,就趕我走?」
他毫不猶豫地說:「我又沒叫你等我。」何況當初說要分手的是她,現在還來怪他,有沒有搞錯?
有真愣了一下,她受傷地瞅著他說:「我考上學校了。」
「是喔,恭喜你。」他頭也下回地往外定。
有真呆呆地看著他背影:心碎了一地,難道她的初戀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夭折了?
賽車場內,又開始有車不停地奔馳,匆快匆慢的引擎聲,悶熱的晚風,一切的畫面看起來是如此混亂。
她沒想過他會這麼殘酷,離開的步伐如此迅速,有真邁步追著他,卻怎樣都追下上他的腳步,而她下知道自己跟著他還要說些什麼,只是不能忍受看著他的背影離開。跑了一百公尺,她跌倒了,紙袋滾遠,她撲倒在地,樣子很狼狽。
眼淚一顆顆滾了下來,她緩慢地坐起身,風拂過耳邊,安靜地像在呢喃,看台上什麼都沒了,只剩她孤單一個人。
膝蓋滲血了,有真坐著抱著自己的膝蓋,靠在上面無聲的哭了起來,哭些什麼,她也不知道。
她這是為了什麼?她到底是在等些什麼?難道全部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嗎?
童有真一直哭、一直哭,月光灑落一地,她傷心到連有人佇足在她身邊都下曉得。
「這就是你要給我的東西嗎?」
有真抬頭,淚眼矇矓,她懷疑眼前那個溫柔的笑臉,是不是因為她傷心而造成的錯覺。
「都摔碎了,真可惜。」施龍宇拿起破掉的餅乾塞進嘴裡。「不過還滿好吃的,你做的嗎?」
想想他還是回頭了,敗給有真的傻勁,對她那麼冷淡,她還是願意等他一整天,就算彼此沒有愛好了,他也並不是一個完全沒良心的男人……
而且他也真的喜歡她啊,雖然那種感覺還滿模糊的,但應該不像是彭冠分所說的新鮮感吧?他自己也不確定。
「嗯。」有真賭氣,故意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