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要不要問問花帖?她曾經跟『殷家莊』有過衝突!」
「對了,花帖呢?」
「她尚在接受懲罰中,應該還在『思院』罰跪吧。」
「喔。」眾人看向單壁,同時想到少爺對花帖還真是殘忍,都已經懲罰她十數天了還未歇,「單家堡」真有資格受封為「仁義王」嗎?戳破,唯有盡一切可能讓「單家堡」受封為仁義之堡,有仁義檄鎖才能制約住單家主子的態度,他們這些奴僕才可以過得快活啊!
這就是奴僕們的如意算盤。
單太爺滑溜如狐狸,底下的僕役也不會差太多啊!
第五章
「仁義王」的頭銜當然誘人,平民百姓受封以後將一躍成為朝廷權貴,這樣的封賜誰不愛?只是既稱「仁義王」,顧名思義就該由施行仁義者得才對,而單壁比誰都清楚,狡猾如狐狸的祖父只是在沽名釣譽,他的佈施全是出於要加宮晉爵好讓「單家堡」往後可以挾貴倚勢。
單壁並不認為太爺偷巧的作為有錯,單家屬於紳商之家,面對眾多人情世故以及爾虞我詐的商場鬥爭,若不懂得變通與逐勢,一個不小心將會招來讓「單家堡」毀於一旦的禍患。
因此,太爺要爭取「仁義王」之位他並無意見,有意見的是太爺不該把主意動到他身上來。
為何要安排花帖侍候他?
他不相信太爺會看不出他與花帖不合,可他卻默不做聲,持續讓他倆相厭下去,甚至對懲罰之事也不表意見。
太爺在思量什麼?他似乎打定主意要讓他倆湊在一塊兒,難不成是在構築日久生情的契機……
日久生情?
當這意念鑽進腦子後,單壁沒了表情。他繞過花園,經過樹叢,走至迴廊下,在廊柱旁忽然停步。前方,有個嬌柔的身子依然跪著。
不,花帖沒跪著,她是坐著的。這麼多日下來,若真要她腰身挺直,雙膝著地,膝蓋骨早就跪爛掉了。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嚴厲地懲治她,讓她隨意得很,甚至沒有餓著她。
但此時見到她可憐兮兮地頹坐在地,頭髮被風吹亂了,那嬌弱的模樣令他心擰了起來。
「別上當了,詭計,這一定是她的詭計!她故意在做戲,用可憐的模楊來鬆懈人心並且逃脫罪行,事實上她遠比我猜測的還要聰慧許多。」單壁要求自己別心軟,花帖並非是安分之人。況且她對他十分厭惡,被他懲罰,她豈會乖乖領受?就算反將「單家堡」一軍也不無可能。直覺地,他認為是花帖放出欺奴的消息。
一道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忽然從他身後傳來。
單壁耳尖地聽到背後有人,轉身,是洪仲管家。
「咦?少爺,您怎麼也在這裡?」洪仲管家繞進迴廊時見到單壁,嚇了一跳!還以為在正廳上演完祖孫怨懟的戲碼後,少爺會回房休息的,沒料到他卻出現在這個地方。
「你又因何而來?」單壁反問他。
洪仲忍不住望了眼前方的花帖,卻沒膽多說什麼。「沒事,我只是到處巡巡看看。」
「你不是來追查是誰對外宣稱受到欺凌的嗎?」他看出管家的心思。
「呃!」
「你有線索?」
「奴才嘛,這個嘛……這個……」他心裡是有懷疑的對象,只是不敢說。再瞄了眼前方可憐兮兮的身影,還是不敢講出口,因為他感覺得到少爺對花帖很「另眼相看」。
「我問你,主子欺負奴婢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單壁忽然改變話鋒問他。
「當然不奇怪!」洪管家忙答道。
「所以主子欺負奴婢是天經地義的?」
「當然是天經地義的!」這才是一般富者對奴才們的態度。
「倘若主子因為欺奴而感到歉疚,那意味著主子是病了?」
「啥?誰病了?主子生病了?」洪仲管家一時間意會不過來。少爺是什麼意思?一會兒說主子欺負奴僕是天經地義的,一會兒又心生歉疚,說是生病了。那麼,究竟是誰歉疚了?少爺的意思是……
「你下去吧。」
「呃!」
「快走。」
「是!奴才告退!」不敢違逆、不敢多舌,趕緊離開。
徐風涼涼吹過,單壁的目光又轉回到花帖身上。她還是癱坐在地上,右手槌了槌腿,左手槌了槌肩膀,接著又捂著唇,打了個呵欠,完全沒感覺到他的存在。
他對她的懲罰根本是虛晃一招,否則一個該罰跪反省的人竟可以一會兒坐、一會兒睡,又跑來跑去,甚至還可以吃飯,這是哪門子的受罰方式?
他心軟到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是這般良善。
單壁走向她。
花帖打著呵欠,螓首一撇,頓時僵住,嘴巴忘記閉起,只是眨眼、再眨眼,但眼前的身影並未消失。她的主子,來了!
他是要來興師問罪的嗎?
「你要來砍我頭嗎?」花帖脫口而出,他冷厲的模樣令她做此聯想。
「我為什麼要砍你頭?」單壁反問她。
花帖一愕。不會吧,她的抱怨沒形成流言?不可能,送飯給她的香春已經跟她提過欺奴之事鬧得沸沸揚揚了,傳言應該已燒遍青山省才是。
「你做了什麼壞事?」他追問她。
「我我我……我沒有做壞事。奴婢只是覺得主子一向隨心所欲慣了,想罰我就懲罰我,從不需要理由,您做事是那樣的隨興,好比要我罰跪反省十多天以彰顯主子您的威嚴,奴才也只能承受。現下您突然出現,且面帶冷肅,奴婢當然會認為您是要來取奴婢腦袋瓜子的。」她說道。
他靜靜睇著她。
奇怪,他怎麼不吭聲了?
片刻後,單壁才開口。「經過上回的詛咒言論後,你果然啥都不怕了,也什麼話都敢說出口,所以對外釋放『單家堡』欺奴流言者果然是你。」
「啥?」她果然太樂觀了。
「是你釋放欺奴的流言。」
「我……」
「是你沒錯吧?」他緊盯著她。
她閉上雙目,深吸口氣,回道:「對,是我沒錯。」其實決定詆毀「單家堡」時,就意味著她豁出去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一刀砍頭還乾淨利落些,她最無法忍受的反而是變成被欺侮的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