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acia一——
是叫她嗎?
「若蘇,」杜瀇喚她的名,手從她耳垂往下,撫過她的鎖骨,貼熨她的肌膚,滑進她的衣領,抓出墜煉,說;二百三十九年好嗎——」
歐陽若蘇在他嗄啞如黑夜浪濤幽緩起伏的嗓音中,仰起臉龐。他將墜煉貼著她頰畔,俯首親吻她。「一百三十九年!讓它開一百三十九年。」
一百三十九年,好堅定、清晰的數字,比「永遠」,更令人覺得長久,像墜煉的永恆璀璨。
那「海神權杖」裡的薔薇,要開一百三十九年。
他稍早說的Salacia,是Neptune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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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若蘇睜開雙眸,仍舊是窗台「海神權杖」裡的薔薇映入眼簾,但那弧搖曳而使入迷眩的綹藍,不是她臥房窗景。
那朝霞釀的海天紅酒熟成了,帆影醺然顛晃,大船過度酰酗,發出頭痛欲裂的尖銳鳴叫,劃破造船廠碼頭難得且短暫的清晨寧靜。一種機械聲開始滲進空氣中,傳遞今日開工訊息。
歐陽若蘇坐起身,轉頭看旁邊空位,淺藍枕套上沾著一根短髮絲,栗子色的,與她的眼睛一樣。她下床,先入浴室,而後起居間,兜了一圈,不見男人身影。
歐陽若蘇走回床邊,看見她的鞋子擺在床尾凳下,床尾凳上也擺著衣物——這些她剛剛沒注意到——有人幫她決定了今天該穿什麼。
她一件一件換上——晨衣式洋裝與淺口平底鞋一樣,讓她雪白的胸口和趾縫隱約可見,看起來性感而無失純真,更添嫻雅之氣。這個樣子彷彿要去約會,但她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她約會的對象?她不知道自己何時被帶上船?是睡著被帶上來的?偷偷地被帶上來的?或者,現在是夢境?她在一個沒有他的夢裡的大船中找他……
「Neptune!」她這麼喚他,因為他喚她「Salacia」。
歐陽若蘇打開艙房門,一切如此真實不似夢。昨日,她在這艙門外廊道,遇見陰家父子——
「皓斯——陰皓斯——你這小鬼躲哪去,還不出來!」今日,失了耐心的父親,扯著嗓子吼著。
歐陽若蘇循聲微瞥右側。大概隔了兩道艙房門吧——
「陰皓斯,我數到三——」陰蒙羅站在門口,雙手叉腰,一腳煩躁地打拍點地。「一、二——」
「我在這裡!」小男孩識相地從廊彎跳出,用跑的衝過她面前,抓住父親的衣角。「我到餐廳幫你拿早餐喔,爸爸!」
陰蒙羅看著兒子獻寶地送上玻璃罐牛奶和三明詣,唇角抽動,不以為意的說:「這是你的早餐吧——乳臭末干的小子。
陰皓斯嘿嘿呆笑,跟著父親往艙房裡走。
歐陽若蘇不由自主地出了門,朝那父子的聲源走去。
「隨時都會起錨,別再亂跑,」陰蒙羅大掌壓著兒子的頭,警告叮嚀著。「跑丟了,老爸可不管你。」
「好。」陰皓斯拔開牛奶瓶蓋,咕嚕嚕喝了起來。
「好什麼好,要說『聽懂了』——」
「聽懂了。」陰皓斯滿嘴白鬍子,立即地乖乖應聲。
「請問——」歐陽若蘇無意打擾這對父子,只是聲音到了舌尖,自然流竄出來。
「姐姐!」小孩忘性,或者,她的樣子與父親昨日帶他去逛的魚鋪街的「嬸嬸」完全兜不上,陰皓斯開開心心地叫著;「姐姐、姐姐,你要待在船上嗎?你要不要跟我玩啊?我們來玩——」
「大人講話,小孩別吵。」陰蒙羅截斷兒子的嗓音,指著艙房裡的小客廳。「過去坐著把早餐吃完。」
「聽懂了,爸爸。」陰皓斯一拔腿,往內爬上沙發,繼續喝牛奶、吃三明治。
陰蒙羅將視線移至歐陽若蘇臉上,歪歪頭。「我老覺得你眼熟,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啊?」
歐陽若蘇垂眸。「Salacia……」嗓音極低微,只有她自己聽得見。
「什麼?」陰蒙羅大掌扶耳,往她靠近。
歐陽若蘇頓地抬眸,有些尷尬地說;「我叫歐陽若蘇——」
「歐陽!」陰蒙羅表情驚訝,眼神來回打量她。「你該不會與傳說中的NUVO背後金主歐陽荷庭有關係吧?」
歐陽若蘇頷首。「歐陽荷庭是我哥哥。」
陰蒙羅哼地低笑。「難怪我覺得你眼熟……」摸摸下巴鬍髭,他把鼻樑上的眼鏡往額頂推。「你也不記得我吧……好久以前,你們姓皇、住在義大利的時候,我去過你們家一次——」
歐陽若蘇亮起疑惑眸光。
「我曾經是你父親皇冬耐的學生……那個盜賣出水文物的傢伙就是我。」陰蒙羅一笑。
歐陽若蘇美顏一閃,有點印象了。兄長說,父親過往前的幾年,一直對得意門生盜賣歷史文物,潛逃無蹤的事,耿耿於懷。這事壞了父親在海洋考古界的權威名號,使父親的研究團隊一夕崩毀,父親更因此積鬱而終。兄長說,做什麼海洋考古研究,歷史不會比利益迷人!
「你……」歐陽若蘇發出嗓音,卻說不出話。
「進來吧。」陰蒙羅探手將歐陽若蘇拉進艙房,關上門。
「耶?爸爸!」陰皓斯看著父親將姐姐帶進艙房,露出好奇表情。
「皓斯,你再去向餐廳的叔叔拿爸爸的早餐。」陰蒙羅一面說,一面帶著歐陽若蘇走進小客廳的隔間。
「好。」陰皓斯一溜煙,出了艙房。
小隔間裡,書牆環繞,中央置放閱覽桌與畫圖桌,電腦、雜物佔據大半桌面。陰蒙羅從桌緣下方拉出一把椅子。「坐。」大掌按壓歐陽若蘇的肩。
歐陽若蘇被動地落坐。
「我聽說,你們後來離開義大利,搬回家族裡?」陰蒙羅語氣平常,高大的身影在書牆前移動。
歐陽若蘇沒回答他的問題,直覺他應該都知道後續的事!他們回到皇家,當然稱不上衣錦還鄉,父親成了失敗者,母親跟著憂悒不歡,兩人都病了,沒多久,相繼撒手人寰,留下她和兄長飽嘗大家族的人情冷暖。據說,分家前,有很多歸屬權不明的祖產得重新劃分,這邊弄弄那邊弄弄,原屬於父親這房的東西全消失了,她和兄長得到一片冰海,兄長變得越來越憤世嫉俗,最後,連家族姓氏都不要了,他們從「皇」改姓母親的「歐陽」,徹底脫離家族,遠居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