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玲良聞言,驀地放下酒杯轉頭審視好友。
感覺到了他的視線,胡野望噙起嘴角,淡然地瞥了他一眼,接著伸手招來服務生收拾雜亂的桌面。
原本還心有不滿的溫玲良遲疑了幾秒鐘,彈了彈煙蒂,再開口時,他的語氣困惑中又略顯譏誚。「我說,你該不會是因為平常被人服侍慣了,現在突然想換個口味玩一玩吧?」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啜了一口烈酒之後輕輕放下酒杯,「怎麼樣?還想不想跟我合作?」
正在喝酒的溫玲良訝異地轉頭看他。
「現在有個機會擺在你面前,」就見胡野望抿起性感嘴角,笑得優雅而自信,「來當我的同事吧。」
*** *** ***
旅館房間裡,正在打包行李的褚家姐妹沉默地各自據守在房間的兩端,電視節目的歌唱聲是房裡唯一的聲響。
褚妙舞低垂著頭,怔怔地看著床上敞開的小行李箱,攤放在手心上的是她隨身攜帶的小型筆記本,上頭密密麻麻地寫著當初自己來上海時一心希望能辦成的事情,包括招攬新的客戶訂單、尋找價廉物美的生產工廠,以及邀請溫玲良加入她們的工作室。
結果沒有一件事情順利完成!
她歎了口氣闔上筆記本,神情難掩黯然。
果然是因為她能力不足的關係吧?所以如今才會搞得一事無成。還有人比她更無能嗎?低頭撫摸著記事本,她忍不住自嘲地彎起嘴角,此時此刻她還真希望誰能舉個例子給她聽,藉此挽救她瀕臨破滅的自尊心。
「姐。」
褚妙舞聞聲抬起頭,看見妹妹遞了一張面紙過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眼淚竟撲簌簌的直落。
「你為什麼不能看開一點?」
綰著長髮的褚清歌眉頭緊鎖,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龐,一個掉淚另一個皺眉。「工作室結束了,換個角度想,也是另外一個新的起點、沒有包袱的開始,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但那是爸媽……」
「我知道那是爸媽唯一留給我們姐妹倆的,可是更現實的是,憑我們兩個的力量真的撐不下去!實際一點行不行?算我拜託你!」
那一張面紙在褚妙舞的手裡幾乎被捏成了一團紙屑,她的小拳攥得死緊,卻擠不出半句話來反駁!
因為褚清歌說的是事實。這些她都知道,但是……
已經努力了那麼久,一直以來總把它當成是最重要的事情,甚至是生活中唯一的目標,現在卻叫她看開放棄,談何容易?如果說放手是這麼的容易、如此的輕而易舉,那麼付出的心血和努力又有什麼價值跟意義?
低頭看著姐姐掙扎交戰的複雜表情,神情冷淡的褚清歌轉身「砰」的一聲躺回床上。「唉,早知道會有放棄的一天,當初我們根本不必做出那麼多努力跟犧牲!天知道咱們兩個為了守住那間工作室背負了多少壓力,甚至連青春都要賠進去了。這樣也好,早點結束、早點解脫!」
這句話著實扎痛了褚妙舞的心,她霍地轉頭反駁,「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如果當初我們沒有嘗試過,又怎麼會知道……」
「對了,那個胡野望怎麼辦?」
褚妙舞愣了一下,「什麼怎麼辦?」
仰躺在床鋪上,褚清歌撩起一綹長髮繞在指尖尋找分岔,「昨天下午你把他轟走之後,那傢伙就沒再出現了……難道我們跟他就這樣結束?」
「不然呢?」一提起他,褚妙舞就沒什麼好臉色。
褚清歌悄悄瞄了她一眼,「你真的覺得沒關係?不再見到他也無所謂?以後再也看不到他在你面前要寶逗你笑嘍!」
原本正想起身走向盥洗室的褚妙舞停頓了一下,以質疑的眼神看著妹妹。「別告訴我你喜歡他?」
褚清歌也同樣以審視的眼神瞅著姐姐,似乎是想確定她臉上的吃驚表情是否出於真心。
恩,看樣子姐姐對於胡野望是真的沒有任何緋色邐想,這才放開了指尖的髮絲,悄悄藏起唇邊的一抹笑。「沒有啊,我只是剛好想到嘛!當初我們跟胡野望的僱傭關係說好了是到我們離開上海為止,可是現在卻提早結束了。」
「結束了才好!那傢伙越看越詭異,誰知道他的腦子裡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別說是幸運星了,他根本只會礙事!不用等到離開上海就能脫離那個掃把星,我高興都來不及了……」
就在她說得激憤昂揚的時候,門鈴卻在這時響起。
她們兩人迅速對望一眼。會是誰啊?
褚清歌翻了個身,「你說會不會是那個胡野望?」
褚妙舞直覺地皺起眉頭,一把無明火倏地往心口竄!「那傢伙還敢來?我去趕走他!」
說真的,她越想越覺得那男人有問題!不但神秘兮兮,就連個性也滑溜的很,總是看他滿臉笑容、悠閒態意的模樣,尤其是那真誠無欺的純善氣質簡直讓人盡卸防備,可是越是和他相處卻越忍不住要懷疑,究竟他說的哪一句話才是真的?
「賣笑。
走向房門口的褚妙舞腦海裡突然冒出這兩個字。
用這種字眼來形容一個大男人似乎有點不妥,但是……自古以來娼妓都是以賣笑來蠱惑男人,為的不外乎是貪圖他們的眷寵或金錢。
那麼胡野望呢?
打開房門,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張笑容誠摯、朗颯秀逸的俊美臉龐。
剎那間,她的心竟沒來由地跳漏了一拍!
「嗨,大老闆,幸好你們還在,我本來還擔心你們離開上海了呢!」
褚妙舞凝視著胡野望那一張笑嘻嘻的俊臉,不斷的思考著,他求的是什麼?
站在門口的他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審慎思索,手撐著門欄繼續愉快地說道:「我想昨天那件事也許對你很重要,所以試著做了一些補救。」
他不可能是為了錢!
褚妙舞在心裡迅速否決了這一點。這兩三天的相處下來,他一定知道她們姐妹倆其實距離山窮水盡的地步不遠了,所以留在她們身邊犧牲賣笑的目的絕不可能是為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