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拚命將地上的包子給塞進嘴裡,還因為太過心急,不時給噎住,吃相簡直難看到了極點。
「友福,姐姐給你買些乾淨的包子,不要吃了,好不好?」鳳笙抹掉眼淚,不會有錯,見少年一邊塞著包子,右手露出一道疤痕,形狀像大拇指的圓形,那是當年他十歲時摔倒劃傷的。
「你發什麼癲?要搶我的包子嗎?啊?」少年揮開她的手,惡瞪著她,他緊張號兮地將地上的包子全收攏懷中。
「友福!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鳳笙見狀,再也忍不住藏在眼眶裡的淚水。瞧他單單為了那幾顆髒兮兮的包子,低聲下氣受人嘲弄,鳳笙心頭發酸。
包子鋪的老闆哪可能就這樣善罷罷休?
「我說小乞丐,這兒還有一顆包子呢!」指著腳邊還有個肉包,老闆笑得賊兮兮。「怎麼?不來撿啊?」
「我要、我要!給我!」少年捧著包子爬過去,才想將那顆白胖胖的包子拾起時,卻被對方一腳踩爛。
「哼!賤民!能活成這副鬼德性,還有沒有臉啊?」
少年不由分說地搶下那踩到露出肉餡、滿是沙土的包子塞進口中。
他要吃!就算今日吃壞肚子他也要吃,他餓到兩眼昏花,根本沒有選擇,只覺得這包子鮮甜,比他吃過的任何東西還要美味。
「我說姑娘啊!你確定那是你的弟弟?」老闆彎下腰,邪氣地問著。「瞧姑娘眉清目秀,說是弟弟也太勉強了,你說是不是?」他色瞇瞇地伸出手,打算摸摸那吹彈可破的肌膚。
鳳笙瞇起眼,在對方觸碰到自己之前,率先揮開他的手。
「我是你這種窮鬼碰得起的嗎?賤民!」她冷颼颼地將先前男人扔出來的粗話,原封不動送回去。
「我呸!臭丫頭,大爺摸你還算給你面子!」老闆啐了一口唾沫,扯開嗓門。
「碰我?我看你就算傾家蕩產也沒有資格踏進玉樓春。」鳳笙綻著美艷的笑容,絲毫無所畏懼。
「唷,姑娘出身玉樓春吶!」老闆輕視地笑,而後又接著道:「原來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的,就是在說你這種恬不知恥的女人啊!」
鳳笙揚高手,「帕」地一聲,賞對方一個響亮的巴掌。
「你這賤女人……」老闆反手掄起拳頭,直往鳳笙臉上揮去。
說時遲那時快,在拳頭招呼至她身上時,後方伸來一隻大掌,輕力一扭,就將男人的膀子給擰歪了。
「痛痛痛……」方才威風凜凜的鋪子老闆反到疼得說不出話來。
「鳳笙姑娘,你怎麼還在這裡?」平板冷硬的聲調響起,一名身高鶴立雞群,甚至比所有人整整高出兩三個頭的男子,正對鳳笙說話。
鳳笙定睛一看,原來是保護玉樓春以及眾姑娘安全的保鑣!齊克力。
「你來得正好,替我教訓這男人!」
「姑娘,鴇嬤嬤找你回去。」男人板著臉,那一臉外族的面孔在滿是漢人的環境裡顯得特別又搶眼的。
「回去?你先替我教訓他,否則我不跟你回去。」鳳笙冷著臉,已被人惹惱。
「我剛折歪他一條膀子,短時間內是不可能恢復得過來的。」這男人雖然看似兇惡,但心腸卻意外的好。
「你應該廢了他的膀子,讓他終生殘廢。」鳳笙惡狠狠地瞪著鋪子老闆。
「回去吧!嬤嬤正找你呢。」他催促著。
鳳笙轉過身去,彎下腰問著正蜷曲在地上,捧著那堆髒包子的少年。
「友福,將那些沾土的包子丟掉,姐姐買些饅頭、肉包給你,你要吃多少就有多少。」
少年瞪著她,眼神顯得防備。
「我不是友福,你別胡亂認人。」話說完,他將鳳笙撞開,捧著包子飛也似地逃開,消失在街巷中。
「友福!」鳳笙大喊,心頭糾結的情緒難以忍受。
「你還好吧?」齊克力將她扶起來,替她拍掉衣裙的灰塵。
「我看到我弟弟了,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嗎?」抓著他,鳳笙顯得相當激動。
「你以前曾說有個差五歲的胞弟。但他不是跟著你父母一道生活嗎?怎麼可能是那個乞兒?」
「說不定,他們來到西陵城。」或許,她還是有機會見著他們的。鳳笙心中存有這小小的心願。
「嬤嬤會不高興的。」終究,也是他們將她賣進玉樓春的,他不明白為何鳳笙仍舊想見雙親。
「你別對嬤嬤說,她就不會知道了。」
一想起父母健在,並且來到這裡,鳳笙就有說不出的喜悅。「拜託你替我在城裡打聽打聽,假若找到他們,請告訴我!」
「是。」對於她的吩咐,他謹記在心。「鳳笙姑娘,咱們回去吧!」
站在人群後,裴徹看著那道藍色的身影隨著一名高壯的男子離開。他還記得,那日彼此最初相遇時,她差點自樓台上跌落摔死,就是那個男子將她拉起。
那張面孔相當出色,那男子有著一雙水藍色、像海一樣的眼珠,是個道地道地的外族人。
裴徹沒有漏看她氣呼呼地擋在那乞兒的身前,就算對方整整高出她一個頭,又是個男人,她也絲毫沒有畏懼。
這真的很像她的作風,剛烈正義,甚至還有些路見不平。他笑出聲來,覺得她真是與眾不同。有哪個嬌滴滴的姑娘像她一樣愛強出頭?
直到不見鳳笙的蹤影,裴徹才轉身,打算下回再還她帕子時,躲在街角旁的人影,讓他意外的停下腳步。
是那個方才被欺侮的乞兒!裴徹走過去,在與那名乞兒錯身之時,將袖裡幾錠碎銀擱在他腳邊。
「如果可以,對自己好些。」他留下話,也一併留下銀兩,便隨即走人。
裴徹不知自己為何停下腳步,或許在那名少年的身上,他見到了當年困苦的自己。
為了躲避因雙親欠下龐大債務的債主,他們幾個年長的兄長連光明正大讓人僱用的活兒都不敢做,偷偷摸摸的打些瑣碎又沒多少銀兩的零工,有一餐沒一餐,幾個弟弟又年幼,總是得費心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