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著牙喃喃自語,「既然你敢跟著來,就小心我整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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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晚,言蘿又在和夢境掙扎,只是她作的夢不僅僅是在井邊被人推落的一幕,依稀間,她似乎看清了推落她的人——不是滿面虯髯的紅衣大漢,而是笑嘻嘻、一臉青嫩的官一洲。
子夜時分,她從夢中驚醒,只覺得渾身出了一層冷汗。「這個該死的!白天煩我不夠,還到夢中煩我。」
她煩躁得坐起身,想倒一杯涼茶來壓驚。忽然聽到隔壁有動靜,像是官一洲在喊,「你是誰?」
她一驚,抓劍在手縱身推開門,然後一腳踢開官一洲的房門。
只見一個人影正從窗戶跳下,官一洲則滿臉驚詫地看著她,「姑娘,剛剛好像有人……」
言蘿沒等他說完已經跳下樓追蹤,沒想到那人的身影很快,居然已找不到了。
然而,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陣詭異的味道,某種讓她熟悉、帶著一絲腥氣,在她的身後漂浮。
她再返身回到客棧,不禁被大堂中的景象驚住——
客棧老闆和幾個夥計早已倒在血泊之中。
她的手腳一陣發冷。是誰竟然敢在她的眼皮底下做這種事情?殺人,本是她最常做的事情,但她絕不贊同濫殺無辜.
殺這些人的兇手是誰?他為什麼要殺他們?
「啊!殺人啦!」樓上有客人被驚動,迷迷糊糊地走到樓道中,只向下看了一眼,就看到滿是鮮血的屍體和提著劍的言蘿,不由得驚駭出聲。
言蘿冷冷地瞪他一眼,「喊什麼?」
「姑娘,您,您別殺我。」那客人認定言蘿是兇手,此刻生怕自己的呼喊把她招惹,連自己也殺了。
「誰要殺你,這些人又不是我殺的。」
她逕自直奔上樓,再走進官一洲的房間,他正伸著脖子向窗外張望。
「那人你看清了嗎?」
他回過頭來,「看清了,只是從不認得,樓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我聽到有人在喊什麼『殺人啦』!」
「店家和夥計被殺了。」言蘿只覺得哪裡不對,細想一下,原來是這傢伙終於會說「我」,而不是「小生」、「一洲」個沒完沒了。
果然,說話正常之後聽著順心許多。於是她又多說了幾句,「也許是店家招惹的仇人。」
「店家被殺!」官一洲嚇得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你們西嶽國的治安怎麼這麼差?走到哪裡都有兇殺案。先是在破廟裡遇到你中毒暈倒,然後在官道附近也能遇到強盜搶劫殺人,現在睡在客棧裡又有人刺殺店主。
「你們西嶽國的國主是怎麼管國家的,俗話說宮逼民反,可千萬別說惡人做事與百姓無關,世上若沒有強權惡勢,就不會有這些齷齪的人和事……」
他的聲音陡然卡住,因為咽喉已經被一隻冰涼的手扼住。
「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想,殺你!」那冷幽幽的話是威脅,也是被逼到無奈的瘋狂,在他的耳邊迴盪。
「我,我知道了。」他啞啞地從嗓子眼逼出這幾個字,眼中流露的都是乞憐的目光。
言蘿手一鬆,官一洲跌坐回去,「咳咳咳,姑娘,我的嗓子,還要呢。」
「哼,老老實實在這裡待著!」她喝令道,「那些人暫時不會再回來,不過如果發現不對就叫我。」
「姑娘要走,」他忙叫住她,「可否幫我把桌上的藥湯端過來?」
她瞥了眼放在桌上的藥碗,「自己端。」
「我這樣子,出不得力氣啊。」他滿足哀怨地在後面申訴。
言蘿只好走到桌邊,但視線只稍對視湯碗一眼,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和憎恨感從心底急速湧起。
自小她就討厭吃藥,尤其是湯藥,吃飯的時候甚至也從不喝湯,這彷彿是她的一個怪病,只要一見到湯碗,就恨不得立刻打破。
「拿不到你就自己想辦法。」
她抽身出門,只聽得身後哀聲連連,「姑娘怎麼可以如此鐵石心腸不顧一洲的死活,一洲又何其命苦,為什麼要遠離家鄉來到這人情不近,世態炎涼的地方啊,爹啊,娘啊,可憐一洲眼看就要客死他鄉,不能盡孝道子您們的膝下,別怪孩兒不孝,實在是孩兒識人不清,遇人不淑,命比紙薄啊——」
要是任由他這樣繼續嚎喪下去,言蘿估計就算自己不動手,滿客棧那些還在睡覺的客人也必然被驚動起來,聯手殺了他。
她大步返回身,抄起桌上的湯碗頂到他面前,怒道:「你要喝就給你喝!」
他立刻止了哭聲,眼中竟然沒有一滴淚,笑吟吟地看著她,說了句,「多謝姑娘,一洲感激不盡。」
世上竟然真的有人翻臉比翻書還容易,以前她只以為那些在政海中翻滾的臣子,一個個都是變臉行家,沒想到這個小小的畫師,竟然也會用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數逼迫她就範。
「官一洲!喝完了藥你大概也不困了。」她在屋中翻找著,轉了一圈,才從他的床底下搜出筆墨紙硯,丟到他面前。「現在就畫!畫那個兇手的樣子,你若是畫不像就別想睡覺。」
官一洲慢條斯理地喝著藥,那樣子就和品茶差不多。
「兇手的樣子啊?那一洲要好好地想一想了。他長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臉孔是方是圓,眼睛是大是小,一洲和他只是匆匆一面,未必能記得清楚。」
她咬著牙冷笑道:「沒關係,你有一晚上的時間可以慢慢想,慢慢畫,畫到你完全想清楚了為止。」
「但願一洲能幸不辱命,只是我的胸口好悶,未必能握筆操勞太久。」他歎著氣,眼角的餘光偷瞥著她的表情。
「再瞄我,小心我取了你一隻眼睛!」
他卻一笑,「只要姑娘給一洲留下可以作畫的另一隻眼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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