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還來不及睡熟,這次她並沒有作那個奇怪的夢,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醒來的她聽到殿外有女孩子們的輕呼聲。
「啊呀,倩伊好漂亮!」
「不,是官公子畫得漂亮。」
「官公子,一會兒能否為奴婢畫一張?」
好熟悉的對白,曾經在哪裡聽到過?她以為是夢,翻了個身不去理會,沒想到外面說話的人又多了幾個。
「只聽說公主這裡來了個俊俏的小伙子,我還當是誰,沒想到是個畫師。」
這聲音比倩伊她們年長許多,也是言蘿所熟悉的,她登時睜開眼,趙妃!
「這小伙子畫得真不錯,姐姐你看,一個姿色平庸的小宮女在他妙筆生花下,都快趕上戲台上的七仙女。若是讓他來畫姐姐,一定能捕捉到你的絕美。」
這麼諂媚的口氣是來自李妃。
言蘿本想立刻出門把她們趕走,但是轉念一想又冷靜下來。
她坐到梳妝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打開從未用過的妝盒,開始一點一點地在臉上點綴著。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當她打開房門時,小院中熱熱鬧鬧的一群人都頓時安靜下來,人人驚詫地看著她。
因為不擅化裝,所以她只是簡單地擦了一點脂粉,在眉心點了朵小小的梅花,用紅紙抿了嘴唇,頭髮還是清爽地束起,斜插一串金子打造的桂花簪,然後換上一件銀色掐金線的曳地長裙,挺直背脊,緩步走來。
「本宮的少陽宮今日真是蓬摹生輝。」她的星眸輕掃,「趙妃和李妃怎麼有空到我這裡坐?」
「李家妹妹聽說你回宮了,特意來看看你。」趙妃笑著想來拉她的衣袖,被她的寒眸一瞥,剛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
李妃也賠笑道:「公主這次出宮回來變得更漂亮了。以前很少見公主做這樣的打扮,我經常和姐姐說,可惜了公主這傾國傾城的容貌,總是沒能好好的妝點一番,才叫宮內的人把那個簡依人當成了絕色美人。」
聽她說得口氣又酸又恨,言蘿心中瞭然,「簡依人就是那個新後?」
「是啊,一臉狐媚樣,不知道聖上怎會看上她!」李妃氣量狹小,這麼多年一直是和趙妃表面和睦,暗地爭寵,怎麼也沒想到會平空掉下一個簡依人當了皇后,這段時日她暗自吐血,幾乎到得了內傷的地步。
「皇后娘娘駕到!」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自外面魚貫走入一群宮女太監,眾星拱月似的簇擁著皇后簡依人。
簡依人的秋波在院中一掃而過,淡笑道:「這麼多姐妹在這裡,也好,不用本宮一個一個下帖子去請了。」
「什麼事?」言蘿可不像趙妃、李妃還要下跪請安,她只冷冷地看著對方。
皇后並不因她的冷淡而生怒,始終保持著親切如春風的笑容,「明日聖上要宣佈三道聖旨,請幾位娘娘及幾位王子,包括公主您一起到養生宮接旨。」
「什麼旨意?」趙妃和李妃同時問出口。
皇后指了指身後一名太監手捧的小匣子,「聖旨在匣中,至於是什麼內容本宮也不清楚。」
皇后說完,眼波又掃向一直坐在旁邊泰然畫畫的官一洲,「這位公子不是王宮中的人吧?」
「是我帶回來的,怎麼樣?」言蘿的下巴又抬起幾分,心中只想,若是這皇后端出什麼管制後宮的宮規,或是抬皇后的架子來趕官一洲,她必然要讓她好看。
但皇后只是走到官一洲的身後,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感歎道:「公子的畫真是絕妙。」
這個官一洲,平時囉唆聒噪得要命,但不知道他是故意還是畫起畫來真的忘我,竟全然沒有注意到身邊發生的一切。
聽到有人近距離說話他才霍然轉頭,驀地看到皇后對他盈盈一笑,手中的筆不由得掉落到地上,翻身下拜,「草民不知道是皇后陛下駕到,失禮子鳳駕之前,請娘娘治罪!」
皇后微笑問:「你認得本宮?」
「雖不曾見過,但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人有娘娘這樣的鳳顏威儀,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讓一洲初見便感到誠惶誠恐,又敬又愛。」
「又敬又愛?」皇后啞然失笑,「怎麼講?」
「娘娘是西嶽國的國母,人人敬仰自不在話下;娘娘之容貌,也是一洲生平未見之美麗,哪怕想盡瑰麗之詞都不足以形容一洲此時心中的驚艷仰慕。」
皇后笑著看向言蘿,「這個人和公主的脾氣秉性似乎相差太多,不知道公主怎麼會找他進宮作畫?」
言蘿早已在一旁氣歪了。這個該死的官一洲,每次都用甜言蜜語稱讚自己認識的所有女子;第一次見到她時就說她美得『與眾不同,超凡絕俗,震爍古今』,如今竟然用更過分的字眼去諂媚她父王的新後,她恨不得一腳踹到他的臉上去。
「不知道這位公子尊姓大名?」皇后慢聲問。
「不敢,草民姓官,名一洲,字崇美,中原人士。」
「原來是中原人,中原能人輩出,是我西嶽國所不及。」
官一洲忙道:「皇后太客氣了,西嶽地靈人傑,一洲一路所見奇人異事,無不心生驚歎感慨。」
言蘿再也聽不下去,原來他不僅擅長諂媚,而且還會睜眼說瞎話。前不久到底是誰在她耳邊囉哩囉唆,滿口抱怨地說他們西嶽國到處是強盜,國風不好,總不會是她聽錯了吧?
她在背後狠狠一掐官一洲的手臂,冷冷說:「皇后既然傳話完,可以走了。」
皇后的眼睛彷彿能透過官一洲的身體看到言蘿在他背後做的小動作,她輕笑道:「官公子方便的時候請到鳳鸞宮來,本宮想請你做一幅畫,送給遠在家鄉的親人。」
「此乃一洲的榮幸。」官一洲忍住臂膀的痛楚,深深作揖。
皇后鳳駕回宮前,那一干跪在地上的宮女以及趙妃、李妃,沒有得到皇后的許可都不得起身,直到皇后離開,李妃才惡狠狠地瞪著她的背影,嘀咕一句,「現在猖狂,將來有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