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娘娘也回宮去吧。」言蘿下著逐客令。
「明日聖上宣旨,不知道要說什麼。」趙妃走時還在惴惴不安地自語。
李妃安慰她,「聽說聖上不滿意太子,說不定是要廢太子另立,這下子娘娘你的兒子漢王可有機會繼承王位了。」
「妹妹真愛和我開玩笑,我那個兒子啊……」
兩個母親竊竊私語著離開。
言蘿看著其它還站在原地的宮女,沉聲道:「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難道我宮內就沒有事情可做了嗎?」
最後一群人也被她趕走,院內又只剩下她和官一洲兩個人。
官一洲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面前那幅即將完成的畫稿,畫中人是含羞帶怯的倩伊。
言蘿越看越刺眼,一把將畫稿抓進手中,揉了個稀爛。
「噯,你怎麼毀我的畫?!」官一洲情急之下上前去奪,她一閃身,他抓了個空,但她也立足不穩,竟被他圈壓在石桌上。
「我一個清晨的心血,你說撕就撕了?」他面帶慍怒之色.
言蘿冷笑,「在我的地盤上畫我的奴婢,我想怎樣就怎樣。」
「你不應該總是如此不講理,長此以往,誰還肯對你交心,誰還肯真心敬服你、喜歡你?」
「要你管?世上之人我從來就不放在眼中,也不需要她們和我交心,我不希罕。」她伸手推他,「一邊去。」
這樣一上一下的曖昧姿勢若是被過路之人看到,不知道會在這宮中掀出怎樣沸沸揚揚的議論。
她推在他胸前的手陡然被他抓住,而他的另一隻手就支在她身後的石桌上,壓得她沒有反抗的機會。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好心為你,你卻不領情,就算你是公主又怎樣?是個殺人狂又怎樣,你以為人人都要怕你,我偏不!」他灼熱的呼吸撲在她的眉眼上、鼻翼前。
天太冷,她的眼前瞬間都是霧氣,鼻中呼吸到的全是他的氣息,她有著片刻的慌亂,隱隱地覺得不安,似是要出大事。
「滾開!再不滾開我可對你不客氣了。」她故意用手按了一下他曾經受傷斷骨的地方。
果然,他倒抽一口冷氣,「真惡毒!」他喃喃地說,似是自語,又是對她說的,「難怪聖人說『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又說『天下最毒婦人心』!」
「我毒?」她不住地冷笑,「我毒就不會救你於強盜之手,送你於神醫面前,養你於宮牆之內,顛倒黑白我也會,但不會像你這樣無恥又沒良心!」
「我哪裡無恥了?」他斜挑著眉,「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
「你在皇后面前諂媚的嘴臉就夠我吐三天三夜的!」她鄙夷道:「說什麼鳳顏威儀,還說什麼她的美麗是平生所未見,你這樣刻意討好她,又想從她身上得到些什麼?」
官一洲深深地凝視她的眼,「我讚美她是出自真心,誰像你這樣,聽了讚美還要打我一記耳光,若說我有討好她之嫌,那也是為了不讓你在宮中難做人,不想讓你樹敵太多!」
她心動了一下,身體在他的環繞中輕顫,但她不讓自己的情緒外露,「用花言巧語騙了皇后又來騙我,可惜我從來都不吃這套。」
「我說……」他忽然放慢了語速,慢悠悠地問:「你該不會是……吃醋吧?」
她再一震,脫口怒道:「胡說八道什麼?」
「若不是吃醋,為何不願意看到我為別的女子作畫?為何不喜歡聽我稱讚別的女子美貌?你應該是從不以美醜論人的,但是今日你這樣盛裝打扮,為了誰?」
他咄咄逼問的氣勢與平日囉唆懶散的樣子判若兩人。她又有片刻的失神,彷彿自己面對的不是那個絮絮叨叨,涎皮賴臉的官一洲,而是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乍然讓她覺得陌生,但又有著使她難以說清的動容。
「你就會胡一言亂語,妄自揣測!」她用力將他推開,這一回只按在他的腰上,而不是胸口。
「言蘿。」剛擦身走過,他忽然悠悠地叫出她的名字,語氣低柔,令她怦然動心。
「誰許你……」她又想像平日那樣發怒,但對視上的卻是他深沉幽邃的黑眸。
「言蘿。」他再喚了一聲,「言蘿……」又喚了第三聲。
「行了,別叫了!」她煩躁地揮開手,甚至開始怕聽他的聲音。
「皇后再美,也比不過我心中的你。」他靜靜地望著她,輕聲細語。
她一下失了神,慌張到幾乎不知該如何應答,只有擇路而逃。
*** *** ***
逃,能逃到哪裡去?只能逃回她的寢殿。
看著鏡中的人兒,真的是她嗎?頭上的桂花簪,身上的銀絲裙,臉上那一層紅霞般的脂粉,不都是她平時最最厭棄的裝束嗎?為什麼今日她主動將這一切穿戴上身?
難道她中了邪?
「你應該是從不以美醜論人的,但是今日你這樣盛裝打扮,為了誰?」
那個討厭鬼的聲音又在耳邊迴響,為了誰?她為了誰才會變成現在這樣,難道真是為了他?
不,這絕不可能!那個官一洲算什麼,不過是她偶然失手打傷的過客而已,等他傷好之後她就會趕他走,他與她之間再無瓜葛牽扯。
她用手背重重地一抹,將唇上的胭脂盡都擦去。
只是留在她心上的那股騷動,和他叫她名字時心中的那縷失神,不知該怎樣抹才能抹個乾淨?
第六章
既然夜裡出宮不便,言蘿索性在白天堂堂正正地出門,明知道身後有人尾隨,她乾脆裝作不知道,騎著馬,一路來到太子府。
「公主?」太子府門前的侍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公主和太子並無交情,怎麼會突然造訪,但是看言蘿氣勢逼人,也下敢怠慢,急忙往裡面通傳。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太子南隱來到門口,看到言蘿他也有些驚詫,「言蘿,怎麼會來我這裡?」
「有事問你。」她幾步走進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