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光跳躍,「我以為公主會希望一洲早點出宮。」
「若是就這樣讓你走掉,不是太便宜你了。」她白他一眼,但目光早已不是最初的惡狠狠,冷冰冰。
他暢然笑道:「既然如此,一洲有個小小的請求。」
「什麼?」她狐疑地看他。
「可否請公主……」他拉長聲音,唇角輕揚,說出一句讓言蘿哭笑不得的話。
「請公主以後不要再隨便打一洲的臉了,否則一洲怕有一天返回中原的時候,爹娘不認識我了。」
「好,」她咬牙說:「你放心,我定然會給你留著這張臉。」
若是他再把她惹怒了,不打臉,自然還有別的地方可以下手。
只是……她自己也已察覺,如今她的心似乎不再是那麼冷冰冰的僵硬如石。若再想對他下手,可還打得下去嗎?
一時失神,沒有留意到迎面走來的一對兄弟。
「姐姐也來看父王。」漢王是趙妃的兒子,和奕王形影不離,但向來與太子及言蘿不和。
言蘿自幼在宮中就看不慣他們,很少與之說話或往來,今日碰面也只是冷淡地點點頭就要過去。
「這位就是母妃提到的那位會畫畫的小伙子吧,」漢王擦身而過時笑道:「果然長得很清俊,原來姐姐喜歡的是這一類的男人。聽說吳王的兒子君澤品貌兼具,姐姐嫁過去可是撿到寶了。」
言蘿瞥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
「喲,姐姐難得回宮一趟,竟然都不理人。」奕王的年紀稍小,受不了言蘿的冷落,捏著嗓子奚落。
言蘿停下來,漠然地回頭看他們,「我不說話,是因為你們還不配和我說話。」
「什麼?」奕王怒而邁步上前,漢王拉了他一把,「弟弟,何必和她生氣,人家是皇后所出的公主,正統嫡系,我們是側妃所生的比不了啊。」
「哼!皇后生的有什麼了不起?皇后都死了那麼多年,如今的六宮之主早就不是她娘了,後台都倒了,還有什麼可猖狂的!」
奕王口無遮攔的一番話讓言蘿的瞳眸蕩出電光,眾人還沒有看清時她已經將奕王的領口揪住,縱身一躍跳上了高高的樹權。
驚呼聲四起。
漢王大叫道:「侍衛何在,快救奕王!」
但是誰敢上樹去和公主對決。
因為已是深冬,粗壯的大樹上幾乎落光了葉子,所以樹上人的一舉一動下面都看得萬分清楚,因而也更加為他們提心吊膽。
言蘿將奕王的後背壓在樹權上,用冷得可以殺人的聲音問:「你,想死嗎?」
「不,我不想,快放我下去!」奕王不諳武功,嚇得手腳僵硬,臉色慘白。
「如果你不想死,就立刻向我的母后道歉,」她的眸子如水晶般明亮,一字一頓,「要大聲,讓整個養生宮的人都聽到。」
「我,我道歉。」奕王哆哆嗦嗦地說出這幾個宇,但是字不成句,語調慘變,哪裡還能大聲。
言蘿當然也不肯就此放過他,「再說一遍,讓你的母妃也聽到。」
李妃得到消息已經跑了出來,看到這種情形嚇得差點坐倒在地上,連聲叫道:「公主!快放了我的孩兒,有話好好說!」
言蘿慢聲道:「看,你的母妃多關心你,她生怕你會受到一點傷害,但是你卻給自己惹麻煩,如果我的手稍微用點力氣……」
她的手腕多加了三分力氣,奕王已經聽到身下樹權開始斷裂的聲音,不由得驚駭得大聲喊道:「是我不對!我不該說先後的壞話、我錯了!」
言蘿的手一提,人若翩鴻一掠而下,將奕王推進李妃的懷裡。
「教好你的兒子,否則我不能保證下次會不會失手。」她抬腳就走,身後那些人的臉色是慘淡,是釋然,還是憤恨,她都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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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少陽宮,她淡淡地吩咐,「都下去,午膳叫御膳房做翡翠絲卷,蔥香餅,再來一個薏米粥就行了。」
等到四周恢復平靜,她再次緩慢地開口,「看夠了戲,怎麼還不走,剛才路過鳳鸞宮的時候你就該走了。」
「未得公主的許可,一洲怎麼敢跑掉。」他一直站在她的身後,未曾離開。
她轉身看他——帶著笑的臉,親切宜人,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與他全無關係,從未介懷。
「到現在你還堅持認為這宮裡是個好地方?」她的嘴角掛著嘲諷的冷笑,但是這一次嘲諷的對象不是他,而是剛才那場鬧劇。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只是宮廷,尋常百姓家也一樣會有這些事情,只是不要把自己的不開心都變作怨氣壓在心裡,或者發洩給別人。」他的笑容平靜中似有鄰階。
「你不喜歡這裡,要逃到外面去當然沒錯,但是難得回來一趟,何必把所有人都當作敵人,或者是陌路人,比如你的父王,他雖然專制霸道,但處處為你好,並無壞心,你就算是不肯答應他的安排,也毋需給他那樣的難堪,好歹他是一國之主、你的父親,威嚴的面子總是要留給他的。」
她難得這麼沉默地聽他「嘮叨」,一言不發地瞅著他。
「還有趙妃和李妃,當年地位低於你的母親,現在低於當今的皇后,心中怎能沒有怨恨,這樣的人,就算不去結交,也不必在言語中帶刺傷人家,這就是在為自己樹敵,惹禍上身。
「別說她們不敢動你,說句不敬的話,我看你父王大限將至,天下歸屬不定,萬一你落在她們的手上,要生要死被她們擺佈,到時候你的脾氣怎麼可能忍得住,那就又要打打殺殺,牽扯無辜的人為你而死,你若有心有情,何忍見他們經此浩劫?」
他一番話說完,等了片刻不見她出聲,疑問道:「怎麼,我說的哪裡不對?」陡然他有點警覺地退後一步,「你若是要打我就先和我說一聲,我做好準備再挨打比較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