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靳皺眉,下意識地伸手摀住口鼻,穿過結滿了青苔和蜘蛛網的庭院,正打算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前方一抹纖細的身影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蓮兒?!手裡拽著一隻竹籃,身穿淡黃色宮廷服飾的年輕女子,正是過去在大宅院裡、服侍了自己好一陣子的丫鬟蓮兒。只是,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司徒靳一怔,隨即又想起是自己將蓮兒派在母后身邊,要她監視對方的一舉一動,這件事他居然差點忘了。
像是意識到有人注視的目光,蓮兒疑惑地拾起頭,跟著發現了站在庭院小徑上的男子,他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司徒靳,她一張嘴錯愕地微張,怔了好半晌,突然拉起裙擺快步朝司徒靳的方向跑了過去!
「爺?!」
一直衝到了司徒靳面前,蓮兒才停下腳步,跟著開口怯怯地喊著,深怕眼前的人,只是出自子自己過度思念所產生的幻覺。
「是我。」司徒靳因為蓮兒毫不保留流露出的思念,嘴角泛起了淡淡笑意。
「爺?真的是您?您真的就站在這裡,不是蓮兒在做夢嗎?」蓮兒難以置信地低語,清秀的小臉微微漲紅,甚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觸碰司徒靳,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存在。
夕陽的餘暉將週遭的景物都照得十分清晰,同樣也將蓮兒做過勞力、略顯粗糙的手掌照得一清二楚。司徒靳眉心一緊,赫然發現她指甲縫隙還帶了點污垢,就在蓮兒的指尖就要觸碰到自己胸前時,他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讓她渴望的雙手撲了個空!
蓮兒一張小臉漲得更紅了,心頭還泛起一絲疼痛,說不出是為了自己的僭越感到羞恥,或者是因為司徒靳冰冷的拒絕感到難受。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得和母后談。」司徒靳將話題帶開,語氣平靜的吩咐;「你在這裡守著,別讓任何人進去打擾我們,明白嗎?」
「……是。」蓮兒垂下眼,恭敬地答應。
司徒靳見蓮兒縮著肩頭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他俯下身子,聲調突然轉軟,在她耳邊輕聲囑咐道;「好蓮兒,你對我的忠心和忠誠,我全部都記在心裡,一天都沒有忘記過。」
蓮兒一怔,一顆心因為司徒靳突如其來的溫柔亂了方寸。
「好姑娘,乖乖在這裡等我。」司徒靳語調轉柔,最後以無比溫柔的嗓音道;「蓮兒,你該明白在這宮裡我只信得過你,好好為我守著,過一會我再過來找你,嗯?」
「是。」蓮兒抬起頭,清秀的臉龐因為喜悅,染上了一片醉人的暈紅。
司徒靳咧開滿意的笑痕,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 ***
坐在堂內休息的美麗婦人,沉靜中帶有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美麗,即便歲月在她的臉上添增了無數細紋,但她依然是典雅、高貴的,就像是他曾經在廟裡看過的觀音雕像,美麗、莊嚴,獨獨缺了人的溫暖。
「母后,兒臣來向您請安了。」司徒靳拱手請示,刻意打斷堂內婦人的安寧。
皇太后緩緩睜開雙眼,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對方的冷淡讓司徒靳輕輕勾起嘴角,同樣的事情若是發生在過去,他必定會覺得痛心,會覺得失望,但現在一切已經不同,他已經明白了所有的真相,再也不會被對方無所謂、冰冷的態度給刺傷了。
「啟稟母后,三日後、就是兒臣的登基大典了。」司徒靳不動聲色,像過去一樣,拱手稟告最近發生的幾件要事。
「前些日子有朝臣上奏、懇請皇太后搬回鳳儀宮,要是母后對原有的宮殿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兒臣會派人立即修改,或者再建一座新的宮殿也沒問題。」
「你不必費心了,這裡環境清幽,哀家住在這裡就可以了。」皇太后淡淡婉拒了司徒靳的提議。
「這裡是冷宮,母后原本身分就尊貴,如今更是貴為我朝皇太后,既是後宮之首,豈能住在這種骯髒的地方?」司徒靳下以為然地皺眉。
「兒即將登基為帝,母親卻住在冷宮,母后要朝臣怎麼看待我這位新君?天下的百姓又會怎麼看我這個皇帝呢?」
皇太后搖了搖頭,依然不改心意。
「哀家心意已定,你不必——」
「其實,在皇太后的心裡,原本就不在乎我這位即將繼位的新帝,自然無須理會其它的流言,不是嗎?」皇太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司徒靳冷冰冰地打斷了。
皇太后有些吃驚地抬眼,錯愕地看到司徒靳以一種近乎是面無表情、甚至帶著憎惡的神情在和她說話。
「你……」從來不曾見過如此充滿惡意的司徒靳,讓皇太后向來淡漠的面容出現了一絲狼狽。
明知道這屋裡只有他們兩人,但司徒靳還是下意識地以目光轉了一圈,確定真的沒有其它人以後,他的視線重新調回皇太后的身上,目光除了原有的憎惡之外,還增添了全然的輕蔑與惡意。
「您可知道世上有多少母親,想要皇太后你此刻的位置?」司徒靳冷笑一聲,跟著開口;「先不說其它,就說說在這皇宮裡的女人好了,有多少人嬪妃挖空了心思,不計一切代價想要這個位置,但偏偏有人對這至高無上的地位嗤之以鼻,人世間的事情,實在是充滿了諷刺啊!」
皇太后斂下眼,搖搖頭,試著以和過去相同的平靜語氣開口道;「什麼富貴榮華、權位勢力的,哀家早已經不在乎了。」
「不在乎?」司徒靳低低重複了一次,下一刻跟著狂笑出聲,像是聽到什麼可笑的事情一樣,笑得諷刺而猖狂。「哈哈哈……她說不在乎!她現在居然告訴我她完全不在乎?!」
「放肆!」皇太后忍不住出聲喝斥。就算她再怎麼想忍耐,也受不了司徒靳越來越過分的挑釁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