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頰更紅,墨色的眼簾揚起,竟現出一對十分清澄的眸子。
他心一動。
「我是……呃。」他看得出她正掙扎著要不要對他吐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我還是學生,明年才會畢業。」
「你還是學生?」他故作驚訝。「那你怎麼會來這裡?難道你是--」
「我是跟我們老師來的!」她急急打斷他,似乎很怕他猜到自己的身份。「老師……呃,他說我太容易害羞,要我來這裡練練膽子。」
「原來如此。」他深思地頷首,注意到佔領她容顏的血色已經放肆地蔓延到頸部。
要她來練膽子的恐怕不是老師,而是她父母吧。她確實該多練練,如此羞怯的應對實在不像八面玲瓏的殷家人。
路柏琛微微一笑,打住敏感的話題,另起爐灶。「對了,你知道嗎?最近有部很不錯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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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邂逅,他刻意不問她的芳名,就當只是一場偶然的萍水相逢。
第二次見面,則是他守株待兔的成果。
自從宴會過後,只要有空,他就會在她家附近守候。她住在天母一棟深宅大院裡,他當然進不去,她竟也很少出門。
她的確還在唸書,不過顯然要修的學分不多,一個禮拜只有兩天會去學校,而且都有司機接送。
不上課的時候,她幾乎整天窩在家裡,在屋外徘徊的時候,他偶爾會聽見清脆的琴音,猜想應該是她在彈奏。
有幾個晚上,她會坐上家裡那輛加長型凱迪拉克豪華轎車,陪伴父母或兄長出席一些必要的社交宴會。那時,他總能透過半敞的車窗,瞥見她憂鬱的側臉。
她像只被鎖在牢籠裡的兔子,純潔的、膽怯的、不解世事的兔子,要引誘這樣無邪的女孩簡直易如反掌,他只需要一個機會。
終於,在等待了兩個月後,機會來了。
她在星期天下午出門,參加一場同學聚會,然後,或許是殷家的司機被卡在台北的車陣中了,只見她在餐廳門口,焦急地頻頻望表。
他跨上剛買的重型機車,呼嘯地經過她身邊,捲起她輕飄飄的裙袂,然後折回來,挑逗她不定的芳心。
他在她面前停車,唰地推開安全帽的面罩,清楚地從她水濛濛的眼眸瞥見一絲驚喜。
「嗨,我們又見面了。」他對她笑,笑容爽朗,卻也刻意抹上一點大男孩般的不自在--這樣的笑容是他對著鏡子練習許久學來的,最能使人卸下心防的笑容。
「你好。」她淺抿著唇,很開心卻也很矜持地回應他的招呼。
「在等人嗎?」
「嗯。」
「男朋友?」他故意問。
「不是。」她搖搖頭,粉頰微紅。他發現她很容易臉紅。「我在……我等人來接我。」
「誰?」
她答不出來,羞窘地斂下眸。
「要我送你一程嗎?」他克制心跳,強迫自己冷靜地對獵物撒網。「我今天有帶備用的安全帽。」
「不,不用了。」她似乎嚇了一跳。「怎麼好意思麻煩你?」
「不麻煩。」他摘下安全帽,傷腦筋似地扒梳一頭亂髮。「我想你也知道,我們男生買這種重型機車,就是用來耍帥的,可惜我一直沒機會載女孩子。」
「你……你想載我?」她受寵若驚似地問道,顫顫地揚起羽睫,一觸及他朗邃的眼眸後又急急忙忙地掩落。
他好玩地欣賞著那宛如蝴蝶拍翅的細微反應--有趣又女性化的反應。
「不好嗎?」他輕聲問:「是不是我太莽撞了?唉,我這人就是這樣,你相信我,我不是壞人。」
「我相信。」她柔聲說,偷窺他的目光也很溫柔。
他心一緊。她怎會傻到真的相信?
「我想……」她揚起眸,很羞澀又很清甜地笑。「坐坐看。」
「什麼?」他一時沒會意。
「我從沒坐過這個。」她指了指他的機車。「我可以試試嗎?」
「當然可以。」他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是怎樣嬌貴的大小姐?竟連機車都沒坐過。他帥氣地下車,拉開坐墊,將備用的安全帽遞給她。「戴上吧。」
「怎麼戴?」殷恬雨將安全帽套在頭上,卻苦惱著不知怎麼系帽帶。
路柏琛無聲地歎息,冷硬的胸口某處融化了一小塊。他探過雙手,替她調整帽帶的長度,然後扣上。
粗礪的手指在撫過她光滑的下頷肌膚時,似乎激起她一陣微妙的戰慄,他可以感覺到指溫陡升。
他收回手,確定這女孩已是他的囊中物。
「我姓路,路柏琛,柏樹的柏,斜玉旁的琛。」他自我介紹。「你呢?」
「我……我姓殷,你可以叫我Daphne(戴芙妮)。」
「Daphne?就是那個太陽神阿波羅苦追不到的月桂女神?」他怪異地揚眉。
「你知道這個故事?」她驚異。
「嗯,大學時候讀過。」他不會告訴她為了打進上流社會,他貪婪地吞嚥了多少藝術文學方面的知識。
據說阿波羅與戴芙妮彼此相戀,但太陽神的光芒太強烈了,戴芙妮一靠近便有灼傷之虞,她痛楚地想躲開,太陽神卻緊迫盯人,最後戴芙妮受不了,哭求父親將自己變成一株月桂樹,永遠,永遠,拒絕了阿波羅。
「為什麼取這樣的英文名字?」他問,一面引導她坐上機車後座。
「因為……我希望有個阿波羅--」秋天的晚風,不著痕跡地吹去了她細細的低語。
不必回頭,他確信她容易發燒的臉一定又滾熱了,無須追問,他也猜得出晚風帶走的細語是什麼。
她希望有個阿波羅很癡情地愛著自己,極熱烈地追求自己。
可她難道不曉得嗎?神話裡的阿波羅其實是個花花公子,被他看上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就算沒有戴芙妮,他還有眾多美麗的女神可以追求,即使上天願意成全兩人的愛戀,終究也會只是一段露水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