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從她沉凝的麗容,遲昊知道她心裡有事。
海品頤撫額,猶豫著該不該開口。好半晌,才長歎口氣,低道:「初天緯來了,他今日拔得頭籌,成了擷香的恩客。」
聽到這個名字,遲昊面無表情。她知道初天緯為何而來——是他,將奉旨追辦此事的初天緯引至此。
從她的神情,他知道她最後還是用藥迷倒了初天緯,否則,出現在她臉上的,不會只有煩憂。
「你下了多重的份量?」能將他打傷,即使他那時是因中毒讓對方有機可乘,但初天緯的功力有多深厚,他很清楚。
「我記不得。」海品頤搖頭,雙手蒙住臉。憶起那時的驚險,指尖不禁慌得冰冷。原本即可見效的迷香好似石沉大海,在暗道的她不斷加重份量,直至見他倒了,幾已跳出喉頭的心才歸回定位。
「你怕嗎?」
海品頤聞言苦笑。初天緯找上門,想到他安危,想到會拖累擷香和醉月樓裡的姑娘,怎能不怕?
「初天緯只能以恩客的身份踏入醉月樓,他找不到證據的。」放下蒙臉的手,她強自鎮定,以此說服他,也說服自己。只要遲昊的行蹤沒被發現,仍能保全彼此。
「之後呢?我不會永遠待在這裡。」遲昊語氣淡然,卻無比震撼。
海品頤一震。他這是宣告嗎?他終將離開她?還是……要帶她走?緩緩望進他不見波瀾的黑眸,她明白,他很清楚她的處境,卻要她抉擇。
海品頤閉上眼,心頭兩難讓她痛苦不堪。只要她一走,等於是將擷香她們棄之不顧。他怎麼能?是他的離去促成今日醉月樓的局面,在五年杳無音訊後又突然出現,把這個難題交給她!
遲昊坐在榻沿,她的表情,像刀劃傷他的心。
「沒有人可以決定你該怎麼做。」他冷硬下心,將所有不捨全數抹去。他是如此卑劣,如此自私,放棄他吧!他不值得她如此!
當年對他說過的話,如今回到自己身上。海品頤羽睫低垂,看著自己置於桌上的手交握。他這是教會她體會給予終將被奪取的痛苦嗎?
她好累,她不要再想了……海品頤逃避似地趴俯桌上,只想逃開這個難以取捨的抉擇。
「過來。」遲昊喚道,朝她伸出手。
海品頤抬起頭,看著他的手,被他俊魅的目光緊鎖,不由自主地走向他,將手置上他的。
輕輕一帶,遲昊將她擁進懷裡,往後倒向榻上,彎身替她除去布履。她一天一夜沒睡,加上為他療傷,鎮日為樓裡的事奔波,怎撐得住?
「睡吧。」拉來被褥將兩人覆上,他將她的螓首攬靠肩窩。
他溫暖的胸膛,讓她感覺彷彿回到木屋那段幸福的時光。海品頤眼眶忍不住發熱,額抵著他的肩,哽咽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別這麼快,他和她昨天才相遇啊!再久一點,別這麼快就逼她,她任何一邊都不想放棄……
*** *** ***
在他懷裡,她睡得好沉,貪戀倚偎著他,只想一直這樣沉睡。
是醉月樓廳前的吵雜聲,將她從睡夢中拉回,睡得太沉,乍醒的海品頤只能盯著他的胸膛,一時間,還意識不到發生什麼事。
「樓裡好像出了事,快去。」早已恢復清醒的遲昊推著她。
海品頤這才反應過來,簡單梳洗後,奔到廳前,看到高大的初天緯好整以暇地坐在椅上,帶來一群木匠打扮的漢子,正四散拆屋。
得到風聲的嬤嬤早已趕到,且已經過一番周旋,出入意料的是向來長袖善舞的嬤嬤偏對初天緯無計可施。不得已,嬤嬤只好叫她去把擷香找來。
情急下來不及多問,海品頤趕緊至擷香閣把擷香帶來,擷香才一到廳前,初天緯就要求和擷香至後院獨處。
海品頤心一凜,和嬤嬤對看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反對。初天緯不是能簡單應付的人物,怎能放心讓擷香和他獨處?
知道他們的擔慮,擷香悄悄握住海品頤的手,要她放心。若不順他的意,怕是沒辦法善罷干休。
「初爺,這邊請。」擷香領先朝長廊走去。
和手下交換了眼色,初天緯跟隨離去。
「嬤嬤……」海品頤擰眉。
毫不招架地任人踩進醉月樓放肆,這一點也不像嬤嬤的作風。
語裡的疑問嬤嬤哪有不明白的?她氣得用力跺腳。「我做啦!打從昨晚我就用盡關係要毀了這個姓初的,卻是沒半人理我!」所有門路用盡,卻只得到一個回應——初天緯,沒人敢碰!
「怎麼會?」海品頤一驚,望向兩人消失的長廊,眸中焦慮更甚。皇帝為了替寵妃緝兇,所給予的權限有多大?竟連高宮達人都無法干預!
初天緯是為了遲昊而來,且已將嫌疑鎖定醉月樓,怎能為他毀了醉月樓,毀了他們辛苦五年建立的根基?
「嬤嬤,我去樓裡看看。」匆匆丟下這句,海品頤離開大廳。
先至廚房拿了食物,再奔回房裡,麗容滿是掩不住的慌張。一推門進入,她立刻拉了遲昊的手,往房後的暗道走。
「初天緯又來了,你先待在這裡。」將食物一股腦兒都推給他,海品頤轉身要回前廳去看狀況。
「發生什麼事?」遲昊倏地握住她的手。若純粹只是初天緯來了,她不可能慌成這樣。
「初天緯盯上擷香,現在正和擷香單獨在後花園談話。」海品頤低道,語音滿是擔慮。「而且……嬤嬤的人脈完全拿他沒轍。」
遲昊沉吟,握住她的手收緊。「初天緯離開後將嬤嬤帶到擷香閣,我會從暗道過去。」他必須知道他們談了什麼。
「嗯。」他的握持給了她力量,海品頤點頭,快步走出房外。
*** *** ***
一待初天緯帶人離開,海品頤立即和嬤嬤來到擷香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