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擷香,他怎麼肯走?」門才一推開,嬤嬤急得劈頭就問。
擷香怔怔坐在榻沿,直至嬤嬤抓住她的手才抬頭,視線卻是落在站在門邊的海品頤身上。「品頤,他是誰?」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問。
「你們說的是誰?」嬤嬤擰眉,眼神在兩人間調轉。她有點明白初天緯這號危險人物為何會踏進醉月樓了。
瞞不過了。海品頤僵立半晌,才頹然歎道:「遲昊,出來吧。」
隱於暗道的遲昊緩步定出,立於房門口,沒再接近。
嬤嬤撫住強跳的心口,差點沒叫出聲。看向擷香,見她毫無詫異的模樣,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你們聯合起來瞞我?連仇家都找上門了還瞞著我?!」
「嬤嬤……」海品頤僕跪她跟前,眼眶泛紅。她低估了初天緯的影響力,她早該說的,若事先和足智多謀的嬤嬤商量,事情或許早已結束。
「不是瞞您,而是不知道會這樣。」擷香拉住嬤嬤的手求情。
「那初天緯是誰?」嬤嬤凌厲的視線射向遲昊,厲聲問道。
「官拜極品的御前侍衛統領。」遲昊冷冷回答。
「他又是誰?」指著他,嬤嬤怒視海品頤。「怎麼用得著御前侍衛統領出馬?」
昨天他給的抉擇,如今已近在眼前。海品頤咬唇,心幾被撕成兩半。他必須定,醉月樓才能脫嫌,但……他受傷未癒,她怎丟得下他?
對他的不捨凌駕任何情感,海品頤心一橫,說出連她都無法原諒自己的決定。「我會和他離開。」
聞言,遲昊必須狠狠握拳,冷漠的表情才不致瓦解。她竟為了他,願意拋下醉月樓!
「初天緯今日見過品頤,突然不見,他會起疑的!」擷香臉色一變,連忙跪在嬤嬤跟前。「別讓品頤走!」
「這些年來你們還信不過我?我把你們倆當親生孩兒看,又怎麼可能逼品頤去送死?」看著她們,嬤嬤淚流了下來。初天緯敢踏進門,表示已有萬全的準備,要真逼他們離開,不啻是逼他們自尋死路!「姓初的精明過頭了,品頤,就算樓外的事都靠你張羅,就算你男子打扮從沒被人識破,你還是個姑娘家啊!你應付不了初天緯的!」
「都怪我……」海品頤垂首低泣。她何嘗不知?但留在這裡,早晚會將醉月樓一起拖累。
「怪我沒長眼,讓那姓初的小子擷了香,早該在入場前就把他擋下的。」嬤嬤搖頭。
「都別自責了。」見嬤嬤不再生氣,擷香連忙把海品頤拉起。「現在當務之急,是要研究怎麼對付初天緯那傢伙才是。」
「這倒是。」嬤嬤拭去淚,皺起眉頭。「擷香,你在花園怎麼跟他說的?」
擷香咬唇,把訂下的協議說了——她允諾初天緯能自由來去擷香閣,但下得再找醉月樓任何麻煩。
聞言,嬤嬤眉頭鎖得更緊。眼一瞥,瞥見那冷得像冰的身影還站在門邊,一句話也沒說,又是心頭火起。
「他什麼時候走?」手指向遲昊,嬤嬤下客氣地問。不是她沒慈悲心,樓裡這麼多姑娘要她護著,她不能為了他一個,害了這許多人。禍源一日未離,醉月樓就一日不得安寧。
海品頤視線越過內室和他對望,眼中盈滿了苦澀。
「再兩天,我的功力即可恢復。」遲昊突然開口,像在答覆嬤嬤的回應,其實是說給海品頤聽的。
海品頤一震,麗容刷白。原以為暫緩的關口,竟又近在眼前。初天緯擺明盯緊擷香,她怎離得開?難道要將擷香當成轉移目標的誘餌嗎?她做不到!
「恢復就快點離開。」連串的麻煩讓嬤嬤花不了心思去留意其它,她只求護得樓裡姑娘周全,其餘她已管不得。「快還醉月樓一個平靜的生活!」
「嬤嬤,別說了。」擷香扶著嬤嬤的手往外走,體貼地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我們去大廳看看弄得如何,不然明天開不了門,又少一天的收入。」
「對了,還得去盯著呢!」嬤嬤提起裙擺,連忙往外走去。
擷香看了海品頤一眼,輕歎口氣,才轉身隨嬤嬤離去。
那一眼,讓海品頤心整個被揪扯住。她咬唇,轉身率先走進暗道。
「回房,我幫你療傷。」
知她現在心緒凌亂,遲昊保持沉默,跟在她身後回房。
*** *** ***
夜晚,自暗道巡視樓裡一切無事後,海品頤回到房裡。
她不發一言,盤坐上榻,遲昊也沒有言語,直接除下外袍,背對著她,讓她運功療傷。
平常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她就會停下,但今晚她的氣息卻源源不絕。遲昊眉宇聚集,礙於氣息運轉,無法出聲制止。好不容易,捱到一個循環結束,他立刻運用內力將她掌心彈開。
「你在做什麼?!」他立即回身攫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因耗力過度而發抖,黑眸燃起怒火。
「我沒有。」海品頤別過頭,將手抽回,努力調停急喘的氣息。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心情不好,一失神,忘了停下來,就這麼超過自己的極限。
「我內力恢復得越快,你會越早離開,知不知道?」怕她下次又不顧性命地幫他,遲昊強迫自己冷言道。
「不用你來提醒我!」海品頤突然大喊,起身下榻,背過身去,不讓他看見泛紅的眼。愈近分離的時刻,愈緊緊壓迫她的心思,她怎麼可能忘得掉?!
她不懂,為何要這樣待她?他是故意要讓她體會到他當年被逼迫放棄的痛苦嗎?強大的心頭責難,折磨得她幾乎心力交瘁。
望著她的背影,遲昊低道:「我可以一個人離開,你不需勉強自己。」
海品頤搖頭,狠狠咬唇。若真能讓他獨自離去,她又何必這麼痛苦?
突然間,懸掛榻上的鈴鐺響起,海品頤心一凜——那是連接到擷香房裡的鈴索,只在遇到緊急狀況才會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