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生的念頭,促使他寫下這些對毒物的瞭解。他不須懸壺濟世,不須問脈診療,仍可拯救世人,彌補過去太重的罪孽。
「閒著沒事。」遲昊淡道,不想透露太多。「明天拿去給岳父,就說是你這些年的發現。」
海品頤微笑,頭靠向他的肩窩。
那件事,她知道,也知道幕後最大功臣是他。「看到這個,我爹會慶幸生了我這麼聰明的女兒。」
「這只是單一毒草的解法,等看到更多配方,再誇獎你也不遲。」遲昊鼻翼在她頸側摩挲,汲取她的芳香。
聽聞他的話,海品頤輕咬下唇,裡頭的未來,讓她感動,也讓她心疼。「你還行嗎?」無法為他擋去人情的繁瑣及壓力,她很內疚。
「當然『行』,我有滿足不了你的時候嗎?」遲昊曲解她的話,吮嚙她的耳輪,手探入她的衣襟內。
「不是……」海品頤又羞又惱,想要辯駁,卻被他的舉止弄得陣陣酥軟,好不容易才握住他肆虐的手,阻止他的妄動。「你明知我問的是什麼。」
環住她的手臂收緊,遲昊沉默。
行嗎?還熬得住嗎?每一天睜開眼,他就問自己。每張對他的笑靨都很真誠,卻化為極大的枷鎖,束縛著他。
他想回應,然而早已遺忘親情的他,只覺與這和樂融融的氣氛格格不入,他的心太小,容下她就已屆飽和,無法再承受更多的情感與關懷,讓他只想逃開。
婚宴過後,他以為他會走,但他沒有。
面對應接不暇的訪客,他以為他會耐不住煩,放把毒煙將他們全殺了,但他忍下,依然留著。
眾人要他們早生貴子的祝賀,更是直接牴觸他的禁忌,讓他只想一走了之。
然而,一天、三天、一旬接連過去了,他仍在。
只要想到她必須做出選擇時的痛苦,想冷硬的心軟了,日子拖著,一日又一日。
「別以為我不想走。」不想被她窺見心裡的猶豫,他沉聲道。「我不要你隨意的選擇,待得越久,你會更加眷戀不捨,我要的是你兩難痛苦後的決定。」
海品頤擁住他,將頭埋在他的胸前,忍住哽咽。她看得見,那隱於冷酷言語之後的心思。
他覺得煩,親情的負累讓他覺得沉重,她知道:當他冷言說讓她待久一點是為了讓她離去更痛苦,語裡隱含的掙扎,她也知道。
他從不光明正大地對她好,但,她都知道,感動之餘,也為他心疼。他為她做了這許多,卻都是忍著,他從不是放開自我真正去感受。
「待再久我的選擇都不會變,我們走好不好?」她不要見他為了她如此委屈。
「再說。」他低頭吻住她,將她打橫抱起,走向榻去。夜晚是兩人難得獨處的時刻,他不想浪費在這無謂的討論上。
將她放在榻上,遲昊沿著頸項開始往下吮吻,烙著她細膩的肌膚。
「等一下……」隨著他的唇離開,她才有辦法說話,卻是一開口,唇畔又多了顆藥丸。
「吞下。」將藥丸送入她口中,遲昊動作迅速地除去她身上的衣物。
海品頤無法,只好吞下藥丸,緊擁住他,任由他火熱的霸道舉止,進佔了她所有的思緒及感官。
*** *** ***
「堂姐!」
海品頤穿過庭院,正要從偏門離開藥鋪時,卻被喚住。她一回頭,看見出嫁的堂妹抱著個娃兒走來。
「你回來了?」海品頤停下腳步。嫁在附近人家的堂妹,三天兩頭就往娘家跑。
「嗯,堂姐你在忙什麼呀?這幾天回來都不見你的人影。」
「就採藥、藥鋪的事,不都這樣嗎?」眼中閃過一抹心虛,海品頤笑著含糊帶過。這件事,是她私下進行的,她可不想讓任何人比遲昊還早知道。
「都成親了,你別碰那些了行不行?」堂妹瞪她。「姐夫呢?他到底理不理你呀?要是在乎,早該讓你懷個娃兒,怎還會讓你忙進忙出的?」
海品頤擰眉,為她貶低遲昊的言語感到不悅。「他就是因為在乎我,知道我閒不下來當個大家閨秀,所以才放任我做我想做的事。」
見她動怒,堂妹乾笑著。「哎呀,生什麼氣?開開玩笑罷了。」
「我沒生氣。」不想弄僵,海品頤勉強扯動嘴角。他已經夠委屈了,她不希望別人還這樣責難他。
此時,襁褓中的嬰孩咿呀開口,劃破微感尷尬的氣氛。
「來,叫姨。」堂妹逗弄孩子。
「咿……咦……」白胖的小手揮呀揮的,惹人憐愛。
那軟嫩的童語,逗笑了海品頤。她伸出手,立即被小手緊緊握住指節,那畫面,帶動了隱於心裡的情緒,她放柔了表情,著迷地看著。
「有子萬事足,你也生一個吧!」堂妹乘機慫恿。
海品頤一怔,笑容變得苦澀。突然一股酸氣湧上喉頭,她別過臉,用盡所有意志力強忍,不敢讓堂妹看出了端倪。
這件事,她一直藏在心裡,不敢告訴遲昊。
我不想世上又多了掛念的人。他說過的話,壓在心坎。她知道他的掙扎,怕又多了一個弱點,所以她不在乎不能為他生下子嗣,只想能伴在他身邊。
可她不懂,每回他給的藥丸她都有服下,為何還會有這個意外發生?她原本配了藥,想偷偷將這個胎兒打掉,但煎好的藥捧在手中,抖了,最後整個倒掉。
她狠不下心,打掉他和她共同擁有的結晶。
「堂姐,怎麼了?」
這句問話,拉回她的神智。
不行,她不能被發現。海品頤若無其事地揚笑,抽回手。「沒什麼,我該走了,你們也進屋吧,外頭風大,小心孩子著涼。」
「嗯。」堂妹點頭,轉身走進屋內。
海品頤望著手指,被緊緊搜住的觸感仍殘留其上,她緊握胸前,痛苦閉眼,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
再給她一些時間,讓她能和這無緣的小生命多相處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