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傻子,」蘇燦握住她的柔荑,轉身面對她,苦笑道:「要是我沒回來,那豈不是誤你一世?」
吳慮眸中泛著淚光,卻笑得燦爛。「你不負我,又怎會不回來?我性子不耐等,所以無論你想做什麼,都得快去快回,別忘了我在這裡等著你。」
她那含情的凝睇、強笑的容顏、孤絕美麗的神態,看得蘇燦情潮激湧,心魂欲碎。若他這一去結果是死在邊關呢?以她的性子,一定仍會苦等下去,教他怎麼忍心?
「答應我,三年之內我若沒回來就放棄。」
她搖頭。
他放開她,殘酷地說:「我其實沒那麼在意你。」
「你是愛我的。」
她如此肯定,他應該感到高興,可不知為什麼,她說出這句話,卻讓他只感覺揪心的痛楚。
過去的日子,兩人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融洽與喜樂,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重現,增添了更多的下捨……
整個蘇府的人,圈圍著他們倆,看著他們一向喜愛的二少爺落得如此,也沒來由的一陣感傷。
蘇燦收拾心情,神情一斂。
他包裹住吳慮的雙手,將它們移至唇邊深情地親吻,他從沒想過兩人會是在這種難堪的場面話別,未來沒有她的日子,光用想的就讓他覺得心恍若被撕裂了;而沒有他的陪伴,她日子可熬得過?
像是要兩人深記彼此的愛,他不再偽裝,滿腔的愛意全顯現在臉上。那深情令吳慮心痛欲絕,也讓在場所有人動容。
怕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感,蘇燦放開吳慮,眼眸低斂,不再望她。他轉身走向雙親,雙膝一跪。
「爹爹、大娘,孩兒不孝,就此拜別。」見仍昏迷的母親,他歎了口氣。「請轉告娘親,別為燦兒擔心。」
然後他起身,沒有回頭,連行囊也沒收拾,兩袖清風地走出蘇府大門。
蘇老爺沒想到事情會變得如此,偏說出的話又收不回來。他倔著脾氣不回應,以往都有阿燦的娘會出面緩頰,偏她又暈過去了;而阿齊的娘,對阿燦一向漠不關心……唉唉!眼見阿燦已離開,再無轉圜的餘地,他重重一哼,獨自回房生悶氣去了。
下人們漸漸散去,蘇齊走向形影單只的吳慮。
「吳姑娘,你不用擔心,至少阿燦終於向前跨步了!我會派人暗中護著他,絕不教他受點傷。」
吳慮幽幽一笑。「這就是你要的結果麼?你果然將他逼走了!當初我怎會迷了心竅,也跟著你一起壓迫他?我真後悔。」
「誠如你所言,阿燦是鵬鳥,終有一天是要展翅的。」
吳慮無心再續話。「我走了。」
她沿著池塘走著,看著悠遊的白鵝。這些白鵝讓他們之間的關係起了變化,想不到多年以後,竟也參與了他與她之間的離別……
幾日後,蘇齊神情凝重地拜訪吳家。
吳慮相迎,急切地探問:「大少爺,可有阿燦的消息?」
蘇齊的擔憂全寫在臉上。「我派去的人,見阿燦走進府衙內,他們在外邊守了幾日,但阿燦始終沒再出現。忍不住上前向衙役相詢,但得到的答案竟是阿燦從沒到府衙。」
吳慮一臉驚愕地問:「怎麼會這樣?他們可跟對人?」
「他們保證,千真萬確見到阿燦進了府衙。」
吳慮決定不再依靠蘇齊的人脈來探消息了,她動用自家的關係,透過一切可能的管道尋找,但蘇燦彷彿憑空消失般,從此再無音訊。
*** *** ***
兩年後,西北邊關——
大營帳外,曹將軍與諸葛軍師分坐磨盤兩側,正在下棋。
將領們圍在大帳邊,觀看棋局。棋局陷入膠著狀態,曹將軍眉頭深鎖,而諸葛軍師則是嘴角含笑,似是早已胸有成竹。
忽地,一軍官氣急敗壞地奔向大帳。
「稟將軍,不好了,方才咱們有軍士逃離兵營,投奔黨項人去了。」
週遭眾將領嘩然,軍士投向敵方,造成軍情洩漏,後果將不堪設想。
曹將軍臉色一變,但見諸葛軍師神色絲毫不受影響,傳訊的軍官見主帥不吭聲,以為沒聽到。「稟將軍,咱們有軍士逃離兵營……」
「你別嚷嚷,」諸葛軍師出聲抑止,然後低聲道:「那是我派過去的人。」
原來如此。在場將領全鬆口氣,又繼續觀看曹將軍與諸葛軍師對弈。
兩個時辰後,駐守前方軍士又來報。「稟將軍,咱們投奔黨項人的軍士,讓黨項人給殺了,首級丟回給咱們。」
諸葛軍師驀地大笑。「我只是略施小計,那黨項人竟然就陷入我的圈套裡。」
眾將領方明白,軍師並沒有派軍士投奔敵方,只是為了阻隔軍情洩漏給敵方,所以使出反間計,讓敵方混入軍中的奸細將錯誤的情報傳回去,殺了叛逃者,此為借刀殺人之計也。
曹將軍咧嘴大笑,佩服道:「軍師,有你助我,如得百萬大軍。」
諸葛軍師溫溫一笑,勝利對他而言如同下盤棋,再也興不起內心任何漣漪。
他記掛的是在遠方,那個有雙慧黠的瞳眸、常帶著似笑非笑神情、隨時準備調侃他的小人兒。
他對她的思年,日復一日,與日俱增,已經到了魂牽夢縈的地布。他有滿腔的話想對她訴說。她這兩年可好?可想念他?可還愛他?他沒法兒捎信給她,她可會怪他?可會忘了他對她已稠得化不開的情?
「軍師,該你了。」曹將軍催促。
他收起相思,取棋子衝破對方重重包圍,如入無人之境地直取核心。「將軍,你輸了。」
對弈結束後,諸葛軍師隨曹將軍回到大帳裡。
「阿燦,下回對弈,你好歹也讓我贏上一回。」曹將軍抱怨。「老是在部下面前輸棋,臉上掛不住啊。」
「將軍,你又洩漏我的身份了。」諸葛軍師提醒。
「你放心,這帳內只有你我二人,外頭又戒備森嚴,我看連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諸葛軍師就是蘇燦的事,除了我,沒有人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