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燦抿嘴一笑,也懶得多辯,他走向地形圖前,望著黨項人的紮營區思索。
「說實話,當年常挺之大人將你薦於我時,曾說你是這場戰事致勝的關鍵,所以為了防止橫生枝節,打一開始就對你的身份保密,甚至連家書也禁止往來;已經兩年了,難道你不思鄉麼?在家鄉沒有等你的人兒麼?」
蘇燦心一緊。腦中浮現那清冷的眼瞳、絕美的容顏,分離時她不捨卻仍放開他的淒楚神情,那情景恍如昨日,勒緊著他的心,讓他一想起就錐心刺痛。
他的小人兒啊……
「阿燦?阿燦?」曹將軍推推他。「想啥想得傻了?」
「唔……」蘇燦回神。暗下決定,他一定要盡快解決與黨項族的戰事!
他等不及三年後才能再見到阿慮,而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他一定要讓這場戰事提早結束。
一想到再見佳人時,兩人自此永不分離的情景……他胸口一熱,鬥志激昂。
「將軍,我有條計策……」
*** *** ***
順昌府的滿庭芳客棧仍如以往,日日賓客滿座。
這裡的當家原本是吳極,但聽說他到京城認親去了,因此,現在吳家的產業全交給唯一未出嫁的老五吳慮管理。
吳慮走出船塢的包廂,沿著迴廊走向大廳。
一年多前,她命人打造了這幾艘船,將它們停泊在主客棧的外圍河畔上,不但成了客棧的景觀之一,船艙上的包廂更是日日客滿。
她唇角漾出一抹幽忽的淡笑。她憶起這點子,還是當年阿燦與她比對句時,她取巧勝了他,央他陪著她出城見識河畔酒坊時,所想出來的。
歲月一晃,已過了兩年,吳家兒女全各自嫁娶了,如今只剩下她形影單只,益發想念起有他陪伴在旁的那些時日。
兩年了!他為何音訊全無?他或許對人疏離冷淡,但絕不會如此待她的。既然如此,那他人到底在哪兒?他可還記得家鄉有個人像傻子般的等著他?難道他一點都不思念她嗎?還是他已變心做了薄倖郎,抑或是發生了不測……
不!她下意識地搖頭。
不要再胡亂猜測了!她告訴自己——
再熬一年!她只要再熬一年,他就會回到她的身邊。這是他給她的承諾。
她回到客棧大廳。
管事迎上前,指指大廳靠窗的角落。「五姑娘,蘇家大少正在用膳呢!」
「知道了。」
吳慮走向蘇齊。這兩年為了尋蘇燦的蹤跡,她不得不與蘇家大少保持聯繫。
「你不是嫌咱們客棧賣的酒菜是在搶錢,還來吃?」她在蘇齊對面落座。
「我今兒個來,是有個消息賣你,所以這桌酒菜算你請了。」蘇齊一副商人嘴臉。
「阿燦的?」吳慮心一緊,不跟他計較飯錢的事了。
「嗯。」
「好,你說。」只要是阿燦的事,就算要她在滿庭芳辦流水席都無所謂,何況是區區的一桌酒菜。
「當年咱們不是在府衙前追丟了阿燦?」見吳慮點頭後,蘇齊續道:「雖說府衙對阿燦的行蹤一律否認,但最近我有個朋友從京城下來,說去年他在京城裡似乎又看見阿燦,他被軍隊官兵簇擁著進官口,就不知道他有沒有看錯。」
「阿燦怎會被軍隊簇擁著?」吳慮滿腹疑問。「這怎麼想也不可能,這消息的可信度令人懷疑。」
蘇齊也是這麼想的。
吳慮立即盤算起來,既然消息沒用,那這一桌酒菜請了他還真不划算。她故作深思道:「不過,我倒是可以讓人去打聽這消息是否真確,只是,那人當然是要些……」她伸出拇指與食指搓了搓。
「銀子事小,找阿燦重要。要多少?我出。」蘇齊根本沒發現已上當。
吳慮算算桌上的酒菜。「十兩。」
蘇齊當場拿出兩錠銀子。「是哪個人?我可認識?」
吳慮收起銀子。「是我姐夫。你忘了我姐夫們可是個個有來頭的,之前是阿燦沒消息,我也不便擾他們幫忙尋他,現在既然有眉目,我飛鴿請他們替我查查。」
「既然是你姐夫,你做什麼要收我銀子?」蘇齊不解地問。
吳慮努努嘴。「飯錢。」
「這些酒菜也不到十兩啊。」他心疼地計較。
「總要賺些利息。」
「你當真是……」見她說得毫不羞愧,蘇齊搖頭。
滿庭芳外,震天的鑼鼓聲忽地響起,替府衙報信的小廝衝入客棧大廳。
「咱們鎮守在渭州的曹將軍與諸葛軍師大敗黨項族,將他們打得潰不成軍,黨項族已向朝廷求和啦!聖上龍心大悅,命邊關將士回京,要論功重賞。」
這消息一放出,滿庭芳裡所有賓客全歡欣鼓舞,舉杯同慶。
「李管事,」吳慮也樂得同歡。「替每桌貴客送上一壺酒,滿庭芳請客。」
眾人更是歡聲雷動。
「送酒?你不心疼?」蘇齊方才損失了十兩,不是滋味地問。
「國家大喜,豈會心疼?若曹、諸葛二位將士到順昌府,我必定盛情招待。」
蘇齊讓歎道:「我聽說那諸葛軍師並不姓諸葛,是因為他在戰場上運籌帷幄神准如諸葛孔明,因此才以此名相稱。」
吳慮接口。「沒錯,聽說是因為諸葛軍師屢戰屢勝,逼得黨項人下了格殺令,派了許多奸細潛入,說要對諸葛軍師的家人不利,以擾亂他用兵的思慮,所幸朝廷一開始就對他的出身極盡保密,因此這些奸細只好無功而返。」
「這兩年,常聽見他如何用計騙得黨項入團團轉,讓敵軍吃盡苦頭,他在朝廷尚未有封號,看來這次聖上肯定會重賞他了。」蘇齊語氣滿是佩服。
吳慮靜默,心情忽地低落了,無意再接續話題。
整間客棧鬧哄哄的,全搶著打探這場戰役,諸葛軍師是如何用兵於彈指之間。
吳慮臉上雖強露笑意,與眾人共同歡慶國家喜事,但她心裡卻又想起那個不知所蹤的人……